于华年咬了咬嘴唇,说:“对不起,那我把照片删了吧。”
说到底于华年也没什么坏心眼,盛褚又觉得是自己太斤斤计较,开不起玩笑。他二十多岁一个人了,还跟于华年在这里扯皮,多没劲。
傅远南拦住于华年:“别啊,发给我看看。”
于华年的眼神在盛褚和傅远南之间来回穿梭,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加你QQ?”
随他们吧,盛褚想,只要那几张照片不碍着他的事。走到半路没忍住回头,看见傅远南和于华年说着什么,突然笑起来,肩膀微微颤抖。
他和于华年靠得还挺近,几乎可以肩抵着肩。
盛褚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环顾四周发现黄隆也坐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于华年,他心头火起,朝着黄隆喊:“看什么看啊,你能不能行了,这不都分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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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校内流水阅卷,分数是双批取平均分,因此批改速度很快,周一上午就出成绩了。周一阴雨连绵,大课间不出操,刘玲就霸占着教室讲台放榜发成绩条,弄得教室里怨声载道,还没到清明,气氛比清明还压抑。
刘玲一贯喜欢把总成绩和总排名贴在教室最后,塑造无形的压力,逼迫大家内卷起来,美其名曰培养学习氛围。
季张辰上完厕所从后门溜进来,瞥见成绩榜,满脸震惊:“我操!第一是谁啊,九百零八!”他凑近了看了看:“我操,是傅爹!全校第一啊!”
以季张辰贫乏的语文素养,他也只能夸出几句“我操”,傅远南听见了,但不以为意。盛褚本来靠着墙睡觉,被季张辰那句“全校第一”惊醒,脑袋里嗡嗡的,眯着眼睛问:“什么玩意?傅远南你考了多少?成绩条呢?给我看看!”
傅远南的成绩条被他随手丢进垃圾桶了,他语气淡淡:“九百零八,成绩条丢了。”
成绩条丢了。
这种事一般就两种人干得出来,一种是傅远南这种顶级学霸,一种是盛褚这种顶级学渣。盛褚之前隐隐约约有感觉到傅远南成绩很不错,他平常作业正确率也很高,讲题目时条理清晰,但,没想到是好到这种地步。
盛褚肃然起敬:“我觉得我好像抱上了一条很粗的大腿。”
傅远南目光淡淡地扫过来:“多少名?”
他惦记着跟盛褚还有一个赌。
盛褚心虚:“四百……五十八名。”
他本来今天挺开心的,觉得自己从六百八十几名飞升到四百多名,进步很快,值得表扬。等到对比了学神的成绩,便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
任务里要求考进一百名,他距离这个目标其实还很遥远。
可傅远南说:“进步了啊,进步了就好。”
刘玲在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最后五分钟时,也是这么说的。
“其实今天我看见成绩的时候,有两个人特别让我高兴。一个是傅远南,九百零八,全校第一,大家都知道。另一个呢,进步了两百多名。”
“可能,四百多名在你们很多人眼里也算不上什么,有一半的人都在这个名次之上,并且在为了更好的分数努力。可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觉得,至少这份努力是有回报的。”
“我上个学期期末的时候还让盛褚写铁铜的置换反应方程式,他给我胡写,写得狗屁不通,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笑他。这次呢,他化学考了八十二。”
台下稀稀落落地响起了笑声。
盛褚被她说得有点害羞,悄悄地把头埋进作业里。
“我不喜欢讲大道理,更不喜欢讲老生常谈的道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很讨厌唐僧念经似的被家长被老师督促要好好学习。但我今天确实是要讲一个道理。”
“努力不是时时刻刻都会有回报,我比你们大一轮有余,见过很多努力了却无功而返的情况,包括我自己,很多时候的努力都是在原地打转。”
“所以,珍惜现在努力能带来回报,珍惜你还在往前奔跑而不是原地打转的岁月,珍惜天赋,珍惜努力,珍惜现在。”
刘玲这番话说得比傅远南更详尽,也更动人。有女孩子偷偷埋着头哭了,也许是因为考得不好,也许是因为真真切切的感动。
盛褚悄悄地凑过去跟傅远南咬耳朵:“玲玲公主应该去教语文。”
其实傅远南本不关心刘玲在班会课上能讲出点什么花来,话术都一样,除了催人学习就再也没有别的内容了。听到最后却被“珍惜现在”这四个字吸引住了。他垂着眼沉默了半天,才回应盛褚。
傅远南问道:“假如,我以后又转校了,你会难过吗?”
盛褚笑,特别夸张地故作惊讶:“那不就没人逼我写作业了,还有这等好事?”
也是,跟没心没肺的盛褚讨论这种含义隐晦的话题,等同于自找没趣。傅远南闷不做声了。
他的能量还能撑多久他也说不好,反正,要是真的能量耗尽,就变回系统,一样陪着盛褚,就是形式不一样而已。
他甚至希望盛褚能扎根在这个世界,体会完整的生老病死。他花尽心思找的几乎和盛褚原生世界一模一样的平行世界,盛褚喜欢就留下,他也绝不插手。
系统操纵的摄取灵魂功能,一个灵魂只能使用一次。所以灵魂其实不能待在一个世界过久,否则会和原主的灵魂融合,难以分开,回不到原来的世界,死后也会灰飞烟灭。可他不强求盛褚跟他一起在太空虚度光阴,灵魂是另一种形式的能量体,总有一天会消散的,而且肯定是在他之前。
所以,“珍惜现在”。
盛褚见傅远南不说话,又跟小狗似的凑到傅远南身边去,嗅了嗅,探究地看着他:“生气了?不会心眼这么小吧?我逗你玩的你也信。”
“怎么可能会开心呢?”他勾起嘴角,露出两颗标志性的犬牙,恶劣且顽皮,“臭弟弟,到时候我肯定难过得要死。”
他见傅远南还是没什么表情,忽然起了逗弄傅远南的心思,搂着傅远南说:“我对象都跑了,我不难过是不是会被大家指责没有心啊,这不好吧,你舍得我做鳏夫吗?”
傅远南明知盛褚说的“对象”是指大家眼里默认他们是情侣,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却还是难免心脏漏跳一拍。他把盛褚的手拂开,皱了皱眉:“少瞎说。”
盛褚乐了:“怎么,我偏要说,你要是转学了,你就是守活寡,可怜我老鳏夫哦,真应了‘鳏寡孤独’这个成语了。”
傅远南又好气又好笑,懒得理盛褚,翻了个白眼以示对“寡妇”一词的反抗。
下课铃打了,大家纷纷走出教室离开学校回家了,教室像一个水池开了闸,逐渐变得空空荡荡。在这样的气氛里,神经大条的盛褚可能突然开了窍,感知到了筵席终会散的氛围,从傅远南背后搂住他脖子,挂在傅远南背上,仿佛在依靠着什么。
“小远……”
正在收拾书包的傅远南身形一滞,听见背上的人仿佛醉鬼似的梦呓:
“我这人不会说话,满嘴不着四六,但我说的是真心的。”
“你要是走了,我应该会很难过的吧。说不定真的难过得想死。”他听见盛褚低低地笑起来,和素日里吊儿郎当的笑完全不一样,“我没什么朋友,为数不多的几个都是掏了真心的,对你更好一点,也许是因为咱俩住一块,也许是因为天生性格相合。”
“既然掏了心了,你要是走了,可不就把我的心带走了吗?你又不肯还给我,那我只好难过得死掉了。”
“我要是难过得死掉了,你也会难过得死掉吗?”
会啊,当然会。
傅远南言未及出口,盛褚的脆弱就消失殆尽,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单肩背着书包吊儿郎当地催傅远南快走。于是傅远南便不再多嘴说些什么。
只是可惜没有看到盛褚说那番话时的表情,没有面对面拥抱他,替他收好他藏了很久的寂寞。
作者有话说:
傅远南:还说你不会说话,我看你小嘴叭叭一套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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