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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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砚一路骑马南下,只有袖子里的手炉还是暖和的,暖和得发烫。
他原是做好了准备的,准备代陈恨走这一遭的。
江州离得不远,有大半日的马程也就到了。
到的时候已是深夜,苏衡借住在江州郡守的府上,李砚到时,有人进去通报。
他下了马,被请进堂前时,听见苏衡正抱怨:“他怎么自个儿不来?还端着架子派了个人来,误了事情可怎么办?”
李砚不愿意解下来时陈恨给他披上的大氅,站在门槛那边,抖落下满身碎雪。
灯烛火光照亮堂中,苏衡抬眼,看清李砚时,吓了一跳。疏狂如他,也险些打翻了茶盏。
“侯爷让我来部署。”李砚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跨过门槛,“舆图拿来。”
苏衡忙起身,把案前主位让给他坐,把堂中一众官员遣散了,又让人把绢帛的地图拿过来。
众官员没见过李砚,猜不透这人是什么身份,只当他是忠义侯跟前特别得眼的人。这时候天晚了,也都恨不能回去睡热被窝,作了揖就下去了。
才从夜雪天里来,伺候的人端了热水与巾子来,李砚不用人伺候着洗脸洗手,摆了摆手就让他们下去了。
堂中只剩下李砚与苏衡两人,李砚饮了一口热茶,转头去看舆图:“讲罢,贺行同那些倭寇是怎么回事。”
天知道还在长安的皇爷怎么就过来了?还是陈恨派他过来的?莫不是记反了这两人的身份了?苏衡满腹的疑问不敢说,难得规规矩矩地说了事情。
听他说完了事情,李砚先叩了叩桌案:“先让三百个人北上去青陂。”
“怎么?”苏衡眉心一跳,忙问道,“离亭封地也出事儿了?”
“没有,来的时候带了些人,现在朕不在他身边,总觉着有些不够,想多派些人护着他。”
这话李砚是好正经好正经地说的,多正经也掩不住那明晃晃的两个字——昏君。
办完这件事,李砚也就能安下心来作部署了。
江南他也是头一回来,不过从前在兵书与沙盘上推演过很多遍了。
他从前世就开始在兵书与沙盘上作部署,今生更是每日每日都在推演,他心里有江南的地形部署,有江南可攻可守的几千几百种状况,有几千几百种的应对方法,他要确保万无一失,还要——
还要把陈恨把这个死局里拉出来。
其实陈恨给他的那本小册子上记录的事情,他也全都知道,不愿意拂他的意,才没有与他说。
平叛这件事对李砚来说不难,尽管这回的事情同前世不大一样,但毕竟是他日日夜夜都在揣度琢磨的事情。
说不难,却也难。
每一兵每一卒,每一步每一个部署都难,难在李砚生怕叛军之中的某一个北上而去,惊扰了他护着的人。
他想拦住每一个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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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天色微明。
苏衡下去传令,给李砚安排了房间歇息。
李砚也不急着去睡,站在廊前看了一阵的雪落,昨夜下了一夜的雪。
风吹来时,忽然想起他来时,陈恨抱了抱他,对他说:“皇爷辛苦啦。”
他知道,陈恨的意思是说,从永嘉元年到现在,江南改制、清算徐家、为太子爷平叛,到现在的平叛部署,皇爷辛苦了。
可是李砚只觉得,他不过是把前世陈恨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罢了。
第122章 暂别(2)
近来江南官员在私底下有新传言。
据说——
“诶, 据说忠义侯觊觎皇爷, 好早之前就对皇爷求而不得呢。”
“这话怎么说?”
江州郡守府上, 李砚正从临时的议事堂出来。
近几日下雪,廊前挂了两重帘子挡雪,李砚就站在廊子里边。隐约听得这一句, 便放缓了脚步,背着手自廊前走过。
只听最开始说话的那人道:“不过侯爷有新欢啦。”
李砚猛地停住脚步, 偏头侧目看向廊外,右手搭在了腰间所佩长剑的剑柄上,长剑出鞘半寸。
另一人问道:“这话又怎么说?”
“那位新欢不就是……”那人用下巴指了指堂前,“据说模样同皇爷有九分相似呢,要不侯爷给他派这个大的权?他还日日同侯爷同鸽子传信呢。”
另一个人恍然大悟:“难怪他脾气大呢, 苏大人也怕他,原来如此。”
皇爷默默地把长剑收入鞘中。
差点就自己砍了自己。
只听那人继续道:“皇爷为这事儿,都气病了。”
“怎么?原来皇爷是为这事儿病的?”
“可不是嘛,你把近一年的事儿串起来看。”那人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年前侯爷病了一场,皇爷体恤他苦, 把他带进宫去养病, 住的是哪儿?”
那人提高了音量, 自问自答道:“住的是长乐宫啊!”
“再后来,侯爷病也没好,爵位就被皇爷削了, 还被没入掖幽庭。但侯爷伺候的是哪儿呀?”
那人继续自问自答:“伺候的是养居殿啊!”
“再后来啊,徐歇谋反,闽中意动,社稷危难。侯爷临危受命,万死不辞。结果才来了江南,好巧不巧遇见了个同皇爷长得相似的男子,当然就喜欢上了。”那人抚掌,无奈摊手。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都说一开始是侯爷觊觎皇爷,后来被皇爷知道了,侯爷的爵也就没了。这会子侯爷放下了,皇爷倒是又捡起来了,还气病了。”
说的全不是真事儿,李砚听着,简直像是在听别人家的事情。
他没有多做停留,只觉得江南官员颇八卦,这个毛病得治一治了。
临走时,却听见那人悲伤叹气,道:“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搞到真的啊?”
李砚的脚步顿了顿,又听见他说:“苍天啊,为平叛,我万死不辞,只求侯爷快回长安陪着皇爷吧。”
皇爷忽然觉得,江南某些官员自带的八卦属性好像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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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砚回到暂住的院子里,窗扇半开着,冷风吹进,屋子里烧起炭盆的暖意也都被吹散了。
甫推门进去,便看见木案上站着一只雪白的肥鸽子。
它才从雪里飞过来,站在堆成了小山的公文与书信上,正用鸟喙梳理毛发。
见有人进来,也全不理。
它烦得很。每日每日叫它送信,大雪天也照送不误。要送情信怎么不找青鸟呢?它只是一只普通的肥鸽子啊!
李砚在案前坐下,伸手抓住它的翅膀,解下绑在它脚上的小竹筒。
肥鸽子扑腾着翅膀就要跑走,李砚一手抓着它,一手取出竹筒里的小纸条。
纸条不大,就三句话,前边两句问他公事,最后给他写了句诗。
每日每日的写信,什么诗也写过了,陈恨捉着笔,笔尖在纸上顿了两下,晕开两个小墨点,才给他写了一句“檐前露已团”。
李砚先把半扇窗子合上了,才松开按着鸽子的手,抬手研墨,给陈恨回信。
正事儿有正经文书给他,李砚批惯了折子,也不似文人风流,信手拈来就是诗句,只跟他说了动手的时候,又说腊月二十六就回去。
放走了鸽子,李砚回房间看舆图,像做过了很多次那样在舆图上排演战事。
这几日他在江州排布全局,暗中调兵——这件事他同陈恨想到一处去了,只在永嘉二年年前,他二人还以为对方不知道,各自把江南的兵营粮仓都摸清楚了,前几日一合,竟相差无二——把倭寇与贺行所在的船只小岛半面围住。
只是还不好轻举妄动,贺行背靠着海,开了船便可以去闽中或是琉球。现在不走,是前阵子查得紧,他走不了,还有便是近了年节,现在要走太引人注意。
临湖临河的地方,腊月二十五过小年夜。
趁着过节,贺行那边放松了警惕,才好动作。
而李砚只想快些办完事儿。他想抱着猫猫坐在榻上烤炉子,听猫猫讲故事。讲的好了,就亲亲他夸夸他,讲的不好,也鼓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