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爪子一定要在上面(231)
“哦?”岑萍水倒是诧异:“我很好?”
“就是有点麻烦。”高玉抿嘴,优雅地加上。
岑萍水挑眉,冷笑两声:“哦。”这傻逼性子,狗改不了那啥吧你就。
————
戚七以为她们的生活就那么走上正轨,一切都了了,可以越变越好了——至于她心里隐隐的不甘,这根本不算什么。能够活得自在舒服,有人关心,已经是她盼望了十几年的事。
可其实看见岑萍水和高玉有说有笑或者相互讽刺,她还是气闷。
表面却越加温雅大方。
……
等他们就要期末,成人礼就要举行了。
六月将近尾声,高一届的学长们经历了高考放暑假,静思楼已经空了,如今戚七的一届算是准高三,他们的成人礼也筹办起来。
这天周一,等她放下书包、在教室里等了好久早自习,只有寥寥几个同学嘴里都交谈着什么三三两两兴奋地出了教室往操场上走去,她才愕然地想起什么,起身往窗户边望。
大礼堂,插着彩虹的旗帜,孔子石雕放了香,隐隐约约的歌声飘过来,校门口方向已经有人来。
今天上午的成人礼……她就说最近有个什么忘记了。
好快啊……当时班主任说要通知家长参加会议的时候,还是两个月前。
戚七咦一声,还觉得迷迷糊糊,捂着脑袋好笑地晃晃,刚要转身下楼,高松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说:“戚七,你傻了吗?这都快七点半了,校长都要开始讲话了,你怎么还一个人站教室啊?”
戚七转头,程序一样微笑打招呼,然后经过。
高松沉追上去和她并肩:“啧,你这人有没有礼貌啊?”
戚七目不斜视,说:“高阿姨不是警告你,不要来惹我吗?”
高玉知道戚七家长是岑萍水之后,对自己侄子千叮咛万嘱咐加威胁,先是连哄带骗让他信了岑萍水洁身自好是他说错话做错事,并重点提示,戚七这块宝要是被他气掉了一根汗毛……她就打断他的腿。
“我惹你了吗?”他环胸冷笑。
“惹了,”戚七道:“并且我会告状给高阿姨听的。”她见他一顿,加重语气,偏头微笑,声音柔和:
“……哭着告,上气不接下气那种。”
“卧槽……”高松沉脸色瞬间凝固。
他刹车一样停下脚步,用要吃人的表情看着她的背影。
……这个臭丫头!
谁说她又懂事又乖巧!那副模样的狡猾!那个样子!
其实那么奸诈、那么讨人厌……该死却扭头的瞬间侧脸暖意蓉蓉,眉眼温润得软且多情,把人溺弊得含情脉脉。
……
戚七按着座位表落座,周围都是叽叽喳喳的兴奋讨论声,夹杂“诶,你妈妈来了没有?”还有“他给你带什么?”之类的话语。
成人礼是要家长观礼的,学生的旁座就是家长席,来了之后还有一个环节是亲人帮忙佩徽章,然后赠送礼物。
或许夹着一封信。
可座位配置是需要时间的,两个月之前戚七就没交表格,所以就没岑萍水的位置,岑萍水也从没收到过“成人礼”这样的通知——两个月前,戚七对她的态度还惴惴。
……
她就说忘记了什么!
戚七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若是她记得这件事,把它告诉岑萍水,她一定会来!
让她亲手给自己带上徽章的别针、还有递给自己礼物……她得开心成什么样子啊!戚七就快被自己气哭了……
可两个月前不说,上个星期不说——上周五说了也好啊,没有座位也没关系啊……偏偏这个时候了,学校家长两方都没准备。
她从来懂事……这次是她的锅,不好再把岑萍水喊过来,她也很忙的。
只好自己郁闷。
……
“咦?戚七,你怎么一个人坐啊?”南木牵着高松沉走到她旁边来:“萍水还没来吗?”
“啊,南阿姨好。”戚七一愣,站起来打招呼,这才想起来,她是高松沉的家长,赶紧笑笑:“她不来,我一个人参加。”
“嗯?”南木皱皱眉,环视一圈,叹一声:“真不来呀?我还以为她怎么也会来呢……”
“交表那天我忘记通知她了,就算了吧,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她笑得客气,语气自然轻快,想了想,还带着点俏皮:“这会叫她来太麻烦了,她又怨我粗心。”
南木见她随意,心想确实不是所有人都看重这种形式——戚七给岑萍水宠得天上地下,也不一定看得上一个学校办的成人礼。
“哦。”南木于是笑笑,从包里摸出一颗巧克力,塞在她手里说了句:“请你吃糖~一会见。”
戚七半眯起眼睛和她挥手,又坐下。
……
前前后后都是双双对对的小孩和大人,耳边充斥着问话学习和撒娇或者回嘴的声音,而她身边鬼都没有……
戚七真是越想越气,见就自己一个人,心里便泛酸水,还不敢表现出来,眼睛就看着桌面直愣愣地发呆,薅起上面发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手直往裤兜里摸……
她的手机里就储存了一个号码,就一个——解锁过后打开界面快捷拨号键第一个便通。
任性还是听话,理智还是感性,主动索取还是暗地等待……天人交战,虽然戚七也明白自己的内心偏向于哪一边。
并且若是她真的任性地打电话去,偏要岑萍水放下工作来,其实她会开心的!她总告诉自己你要多依赖一点,我来补偿你……我来爱你。
耳边的小人儿也轻轻念: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你想叫她过来就立刻叫她过来呀,为什么压抑自己的心思……
成人礼一生只有一次啊,不想和最重要的人分享吗?这么多年只有她关心你了,你看看别人啊!他们多开心!
会哭的小孩才有糖吃,你懂事了十年!可那十年不如一天哭泣啊!再任性一点也没关系……
她说好了要爱你的!
耳边的人声音忽高忽低,最终都汇合成那么一句。
“她说好了要爱你的!”
……
每一滴血液都那么呐喊,渴求着关怀的拥抱或者……更深的什么。
戚七呆呆地坐成了一具雕像一样,忽然眼角抽搐一下。
……
可她都把手机拿在手里,迷瞪瞪已经开了锁,教学楼的铃声传来……
“叮铃——!”
可惜这么一声蓦地敲开了她的耳膜,戚七的手哆嗦了一下子,眼睛恢复了神采——手竟然有点抖,结果怎么也按不下去。
她皱眉看着手机,聚焦半晌,苦笑一下,心里骂自己可惜岑萍水还是没说对——你他妈怎么就不能娇气点,别想七想八?
她确实越来越自私,但仍旧那么胆小。
没得到的时候想,想着就要一点点就好,一点点她就安心……可是得到了就想更多,欲望这个东西果然是吃不饱的。
可惜增长着的欲望……没有与它相匹配的勇气实现。
她不敢……她不愿意。一方面来说是真的心痛岑萍水。
她想那样不行……怎么能行?岑萍水是个成年人,她除了要养小孩子,还得工作、还得生活。
她正在读书,什么忙也帮不上,只好不添乱……但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东西,人不能太自私,她想自己好,但得想想岑萍水。
……
她在向那个人索取,以孩子的身份理直气壮地要求关心,但是同时也看得清楚岑萍水……最缺少“爱”这玩意儿的人真的是她戚七吗?是岑萍水啊!
岑萍水一直在放血、流干了热度,满身都是荆棘的刺,月色孤寂下仰头,越来越苍白和形销骨立……
但她又和自己不同。戚七只是缺少关心本身,岑萍水却已然失去“接受”那个功能。
可问题是,她又不能没有。
她花了一生追求爱,没有爱的结果是浑浑噩噩的死。
她像是个晕血的吸血鬼,一方面厌恶血液、接受不了这个东西,另一方面却依仗它活着。结果就是,她只好饿死,眼睁睁看着别人饱腹,自己伸手就受伤,多活一天就多难受一天。
她这样了,好不容易能有那么一个人能在其中免疫,戚七真不忍心让她离开。
若别人的爱于岑萍水是水滴与竹篮,注定穿过和落空,高玉能不能是河?
就算岑萍水这个漏心肠还是舀不起来,沁在里面总好过一点,能好一点是一点!
岑萍水爱她,就像是放血给她,可她的回馈岑萍水却收不到……她不是那个被选中了的人。
……可这“懂事”的原因当中,其实还有另一方面……另一个虽然占比小,却更加隐秘和阴暗的方面。
岑萍水希望她任性地快乐,她始终做不到,总瞻前顾后,其实有多少是真的明理、有多少是不敢要?
她答应给岑萍水的“依赖”和“放松”做不到……她怕自己太过的索取,得到了太多的好处把自己缠上去、缠到一个深渊,直到想要独占——
那时候岑萍水怎么办?她接受亦或是不接受呢?不接受戚七还松口气……就怕她果真随意,其实破损虚弱的感情神经根本体会一个小孩那么单薄的喜欢,汲取不到从高玉那里那么多的温度。
那她就是罪人。
她握住拳头,闭了闭眼睛,摊开手,剥开了巧克力纸,把甜腻的糖放进嘴里。
祛一祛苦味,忍忍就好,谁叫你心思那么阴暗,谁叫你那么理性到对她的关心镏铢必较地盘算,生怕一个冒进就亏了自己。
……
“妈,你看,你看她。”高松沉拉拉南木的衣角。
“怎么了?”南木疑惑地往身后望去,看见自己座位上的戚七,然后歪着头不解地:“咦……?”
这发呆的样子,手里糖纸都要捏变形了……眼里压着委屈,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猫,耳朵都耷拉着……偏说自己不在乎。
“小孩子气……”其实还是想她来的吧?南木喃喃一笑,她可没什么顾忌,摇头就拨号,要把岑萍水揪出来,上班还是约会都可以放一放……先哄哄你家宝贝疙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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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岑萍水家却正在进行一系列非典型情侣吵架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