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点语心弦如同被重重拨乱,桑舟说的这些她怎么可能没考虑过,但现在她却无法给桑舟一个肯定的答案。
低下头, 只能随意找着别的话题:“我该去换衣服回家了。”
从不为难她的人今天却好像执拗上了劲,不肯松手,也不肯放过她,反倒是更加逼近,“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
更直接了。
余点语自然是无法招架的,她心悸不已躲避着桑舟的视线,“姐姐,我……我想回去了。”
“好。”桑舟忽然笑了声,将手松开,“我给你时间。”
对于感情这种事,桑舟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的性格。但她同样可以理解余点语的顾虑与害怕,六岁的差距带来的现实因素,还有马上要面临的考试与未来抉择,都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通的。
小姑娘性格素来内敛,她也不想要余点语改变。
她可以等。
回去的路上,余点语都没怎么吭声,桑舟就在她身边走着,也没打破这种安静的氛围。
余点语用余光看了看桑舟的表情,女人一贯的闲适慵懒,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并不冷淡,似乎心情还算不错。
可自己却心很乱,桑舟的那番话……
她想给予回应,但现在,却不是最好的时候。
现在的她,是个一无所有的高中生,不是一个够资格站在桑舟身边的人。就算贪恋此时的快乐,答应与桑舟恋爱又如何,余点语害怕现在的自己支撑不起这份美好感情的重量,反而会失去。
她这么迫切的去努力,去追逐梦想,想去成为更好的人,不过是因为她想拥有更好的未来。
而这份未来的终点,当然是站着桑舟。
桑舟把她送回了家,看着她进门。
余点语脱了鞋关门之前又对她挥挥手,无声唇语:【晚安】
桑舟轻声回她:“好梦。”
余点语进门上楼的时候,姚淑心特地从卧室出来,跟在她后头:“以后还是要早点回来啊,老在外面晃也不行,你都要高考了,这些都要格外注意的……”
明明听不出她话里有什么不好的,但余点语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嗯了声就关了房门。
第二天从学校回来后,余点语收到个上门的快递。
方方正正的盒子,寄件地址也没写,快递员递给她,说是同城速递。
她没买东西啊?
疑惑地回房间拆掉,里面紧紧地躺着一套画笔和一部老式手机。
余点语不可置信地捧着那套画笔,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易碎的宝物。
这是几天前桑舟来帮她写作业时,顺手拿走的,说是认识修复的朋友,没准可以把这些伤口重新修补,以完好的样子重新回到她的手上。
虽然桑舟重新送了她一套一模一样的画笔,但这套是父母给她的礼物,这份意义的重要永远是无法比拟的。
那些断裂的木头和被刮坏的花纹,被仔细地重新黏合绘制,衔接的天衣无缝。
余点语颤抖着指尖,轻抚着那些精细的修复痕迹,泪水夺眶而出。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人如此的珍视自己,将她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心上妥善保护?
心里明明是高兴的,但眼睛却一直哭个不停。人真是如此复杂的生物,难过的时候哭不出来,开心的时候却泪流满面,心中却无半点苦涩,只有上涌的温柔暖意,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细致抚平。
她看着时间,五点半,有可能桑舟还在睡。
又看了会儿以前用的老手机,本身是被周东星踩了个屏幕稀巴烂的,现在修复后还翻新了一下,按键都是锃亮的。她一开机就自己弹出个提示,上面写着:
【顺便改装了下,帮你加了网络模块,现在可以做备用机用了。注:换了新的屏幕,用榔头砸可能都砸不坏了。】
落款是S。
余点语破涕为笑,去一一查看。不仅可以连上wifi上网,还预装了那些聊天软件,老人机一下就成了智能机。
桑舟怎么能这么贴心,余点语一想到这又觉得眼眶要湿润。
当时桑舟还不让她给钱,说这朋友就是业余爱好喜欢修复,不收钱。
不知是哪位朋友呢?既然不愿意收钱,那自己也想要送点什么心意去好好感谢一下。
手机铃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她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心里微甜:“你醒了。”
“嗯。”桑舟的声音里还带着点睡醒后的惺忪鼻音,她就是怕自己这个点没起来,所以特地找了同城快递送来,“收到了吗?”
“收到了,画笔和手机都变得很好,谢谢你。”余点语轻轻深呼吸几次,不想让桑舟听出来自己刚刚哭过鼻子,“修复的恰到好处,真的非常、非常的好……”
“是吗?那挺好的。”桑舟的唇角弯了弯,视线往外看去。
拉开窗帘来透光的阳台上,茶几桌上还堆着很多工具。
用来修复画笔的粘胶和笔杆木材,用来修手机的小型电子仪器,连着弄了好几天,一做完,马不停蹄就给人送过去了。
“是谁做的呀?我想谢谢师傅。”
桑舟轻笑了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还有没有擦净的胶痕和金箔颜料,“她说不用谢,反正就随便做一下。”
小姑娘失落的嘀咕:“这样啊……师傅真的好厉害,画的这些纹饰都和画笔贴合的刚刚好,她肯定是艺术行业的佼佼者。”
被夸后的低调桑师傅心中有些骄傲,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稳重:“爱好而已。”
桑舟确实从小在艺术氛围中长大,但更多的是围绕着那些艺术收藏品。与收藏品打交道,见过太多残缺的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爱上了修东西。
她尊重残缺美,也喜欢完美,更喜欢修复那些名贵和有意义的画具。
大多数人只知道她鉴别艺术品有无价值的眼睛厉害,极少人才知道桑舟会这个。
她的画功过得去,但绝对没有余点语优秀,只不过所画纹饰与这有意义的画笔相得益彰,融合恰当而已。
为了喜欢的人做事情,倾注着自己的情感与心意,自然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是,令余点语没想到的是,从四月底的月考之后,姚淑心对自己的管控程度开始变严重了。
起初只是让她早些回来,后来就变成了规定时间回来,最后定了十点的门禁。
有了学校的补助,余点语不再需要去兼职,她晚上确实也不需要出门,但姚淑心的这种行为还是让她感觉到被束缚的痛苦。
与以往不同的是,姚淑心对她不打也不骂,只是来来回回重复那句:
“你不是要高考了吗?这是为你好,你们学校也说让家长多多注意,如果我晚上没见到你人,只能去联系你的同学、老师,一起找你了。”
她去C城的专业考试时间大约在五月中旬,为了这场势在必得的考试,她更是铆足了劲地练习。
毫无例外,余点语在学校每张练习的画作都达到了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学校为她提供画材,也开出了条件,希望她可以同意自己的画作拿去展出,周老师也会替她投去比赛,如若获了奖,不仅是她的荣誉,也是学校的荣誉。
余点语自然同意。
她的生活好像步入了正轨,除去偶尔在家中仍会感觉到那份与这家人格格不入的割裂感。不过这倒不影响她,房门一关,那里就是自己的小世界。
增加了门禁后,她会一放学就将柠檬茶挂在桑舟的门上,这已经成了自己和桑舟之间默契的约定。
她一直没忘记,自己还没有正式给过桑舟一个答案。
周五下午学校大扫除,余点语回来的比平时早一些。刚在房里写了一张卷子,底下突然很吵。她想戴上耳机,就听见姚淑心上楼来叫她,一脸兴奋:“有人过来找你,赶紧下来!是好事!”
“是看到你的画来的,好像是个什么什么的老总,英文字母我也认不清……”姚淑心见余点语一脸疑惑也没动,大了声音催促,还把名片塞给了余点语:“赶快,你还让别人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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