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的接班人(2)

        林想瞧见路深在场，差点没被一口水噎死，气鼓鼓地瞪了助理一眼，助理只能赔个笑脸宽慰道：“没关系啊，说不定路老师更喜欢你演的少年扶苏呢！”
        话虽这么说，林想暗地里却揪紧了心，要换做旁人还好说，凌时那小子可不是个软柿子，要不是自己的名气更胜一筹，今年的全国第一就指不定是谁了。
        导演认真忖度了路深这惜字如金的评价，又指着林想道：“那孩子经验丰富些。”
        “经验有时候也不一定会有帮助，尤其是对于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扶苏来说……”路深的语气忽然柔和起来，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凌时身上，
        “我更喜欢这孩子。”







      第2章 第 2 章
    更喜欢？喜欢谁？我……我吗？
    凌时左顾右盼，拼命地掐断自己快要着火的脑回路，不自觉地站成了直挺的军姿，生怕一个得意忘形就变成了东倒西歪的风火陀螺，就差满场疯跑了。
    他越是手足无措，脸上的神情越是绷得厉害，于是，这位刚被前辈夸了一句的凌时同学就这么在剧组众人面前摆出了一张死脸，光明正大地显摆着“对不起，我是见过世面的人”。
    林想忍住了嘴边一句啐骂，明明自己的天都快塌了一半，你XX为什么如此淡定！
    路深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向监视屏上最后定格的特写画面，正是凌时说完台词之后，眼睛里的炯炯有神逐渐沦为了无神，竟让人品出了几分迷惘。
    也许是这孩子的戏演完了，摄像机却未切断，以至于他不得不硬撑过这段空白。
    然而，正是最后这一幕的失神，让路深极其难得地插手了演戏以外的事。
    说来也巧，导演自己也没能逃出这最后一个镜头的罗网，当机立断，冲着导演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欲哭无泪，真希望导演是被风迷了眼睛。
    林想念及自己出道也不是两三天了，这还是头一次被不如自己的人抢了角色，他身旁的小助理已经快急昏了头，手忙脚乱地从她的牛仔裤兜里摸出了手机，焦急地拨出一个电话。
    “喂，杨姐吗？剧组这边出了点事……”
    导演助理听见“杨姐”两个字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委屈得像个胶皮气球，仿佛戳一个洞就能把他给气上天去。小助理从电话另一头稍稍汲取了些勇气，转过身来昂着头将手机猛地拍到导演助理的怀里，厉声道：“杨姐找你！”
    “哎哟喂姑奶奶诶……”导演助理无从诉苦，只好瑟瑟缩缩地拎起手机放在耳边，低声下气地解释一通。
    凌时摩挲着袖口精致的布料，站在原地不敢随意动弹，眼巴巴看着导演助理对着手机叫苦连天，连导演都快看不下去了，冲着路深为难道：“不然就算了吧，杨大经纪人可得罪不起，反正这整部剧的关键还是在你。”
    凌时本就起伏不定的心情算是“咚”地一声坠入了谷底，他当然知道林想背后那位叱咤风云的王牌经纪人是什么狠角色，仔细想来，他似乎确实没有必要和林想争什么，可是争的是戏又不是人！有机会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这通电话犹如千钧之重，导演助理垂着胳膊显得格外费劲，已经快承受不起电话那头怎么压也压不住的气势了，剧组众人面面相觑，看样子，多半是个各归各位无事发生的结局。
    “杨姐您放心，我们绝对……哎哎！”导演助理突然握了个空，转过头去，手机已经在路深手里。
    “我是路深。”
    路深就这么自顾自地与电话那头聊了起来，三言两语便将气势衬得旗鼓相当，没过多久，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机送还回去，还公然无视周围目瞪口呆的群众，只对凌时笃定地点了个头。
    凌时一怔，赶紧笨拙地回了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在他不知所措时，路深嘴角一抹浅笑转瞬即逝。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凌时，前前后后不过去了几个网剧跑了跑龙套，拿到戏剧学院通知书后才签约经纪公司的新人演员，成功替换掉了流量小生林想成为少年扶苏的扮演者。
    他凌时身为一个从小到大的抽奖绝缘体，什么时候脱非入欧了？
    也许……是凭实力吧。
    水声戛然而止，凌时裹着浴袍从云雾缭绕的浴室里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在不停滴水，从耳后沿着细长的脖颈一路往下，最终还是困在了嶙峋有致的锁骨窝里。他倒在松软的酒店大床上，脑子里还在回想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他懒散地蹭着被单将床头柜上的手机顺了过来，打开微博一瞧，“林想辞演扶苏”的话题已经赫然窜上了TOP3，算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了。
    作为金V的林想发表了一篇长文，抛去空无一物的抒情辞藻，凌时勉强看懂了文章的意思——林想作为一名上进的年轻演员，秉着绝不轧戏的敬业精神，为了认真对待由其主演的IP改编大剧《云荒》，不得不辞去参演《扶苏》的机会。
    字里行间，情真意切，要不是凌时知道其中内幕，他真想站起身来敬个礼。
    “哥哥的选择，我们都支持！[爱心]”
    “我们家林想都是为了认真演戏，杠精们不要再血口喷人了！[抱拳][抱拳]”
    “期待 #林想云荒# ，也祝愿《扶苏》的拍摄一切顺利！”
    ……
    十几万评论皆是爱意满满，凌时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真是……挺羡慕的。
    看着营销号们大同小异的文案，几乎没有提到接替少年扶苏的演员是谁，凌时莫名失落，也不知哪里来的倔脾气，他愣是执着地刷着评论，直到看到一条和他勉强相关的评论，博主还是路深的脑残粉，写道：大家不用担心，听说接替少年扶苏的新演员是咱们深哥亲自挑中的，既然是深哥看上的人，就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凌时一个激灵，赶紧切了小号去给人家点了个赞。
    刚点完赞，屏幕猝不及防地跳进一个小羊苏西的头像，凌时被惯性误导着按了视频电话的“接听”键。
    于是，凌时这一身深V浴袍外加躺在床上的迷离姿势，很快被前置摄像头出卖在手机屏幕上，对面的苏西即刻一个尖叫：“靠！小时你在做什么！”
    凌时赶紧一个鱼跃坐了起来，将手机拿远了些，依旧阻挡不住经纪人苏西小姐姐的魔音贯耳：“快告诉姐姐，是哪个禽兽要潜规则你！你才十八岁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凌时话不多说，将手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晃了一圈，“看清楚了，就我一个人！”
    苏西在屏幕里大松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次换角有什么肮脏交易呢！”
    如果可以，凌时想挂断这个电话。
    “话又说回来，我们家小时真是争气了啊！未来可期哦！你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向刘导、路深老师还有一众前辈们学习，尤其是路深老师，他跟你的经历很像，所以你……”苏西果不其然又打开了她一向的话痨模式，凌时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听得认真。
    短信“叮”了一声，凌时瞟了一眼，当即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小时？你在听吗？怎么了？”
    “路……路老师发了个短信……让我带着剧本去他房间找他……”
    至于苏西又在视频里说了什么，凌时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将手机甩在一旁，火急火燎地从包里翻出几叠剧本，差点还忘了自己还是浴袍play。
    凌时手忙脚乱地换上衬衫长裤，三下五除二地将头发吹干，从衣架上取下一顶普通的棒球帽戴上，刚走到门口，他又在落地镜前仔细打量一番，确认自己不会被当做轻浮小流氓了，凌时才放心地带着手机和房卡出门去了。
    手机显示视频通话已结束，苏西还在微信里发了一连串的叮嘱，外加一个老年人专用的“加油”表情包，凌时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多了几分温暖。
    等等？不对啊！这都快十二点了！还讨论什么剧本！
    凌时恍惚地走出电梯，脑子里偏偏回荡着苏西那一句扯淡的“肮脏交易”，他咽了咽喉咙，抬头看着走廊里的监控，悄悄将帽檐压低了些。
    他将手机里的短信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没错啊，的确是带着剧本去520房间找路深老师啊……虽然这个520的房号听着是有点难为情的，他总觉得这种冒着小粉红的数字不太适合不苟言笑的路深……难不成有人冒充路老师来诈骗他？
    可是他有什么好骗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也不指望能有多少存款，骗财不成，莫非是骗……
    苏西妖娆的一声“肮脏交易”又不可遏止地在凌时耳畔回响。
    打住打住。
    凌时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演员时，就知道这个圈子逃不开乌烟瘴气的一面，不过世上又有哪里是一派清明的呢？但凡你要“留得正气满乾坤”，谁又能真真正正地颠倒黑白是非？
    戏没演多少，乱七八糟的念头倒是不少，凌时觉得自己自从入了这个剧组之后就变蠢了许多，他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在心里拨乱反正一通，准备堂堂正正地去敲门时，房间门竟然自己就开了，里面走出一个衣衫不整的眼镜男人。
    凌时愣在原地，眼镜男人却对他悻然一笑，道：“快进去吧，等你很久了。”
    这个必须要等一等了！
    如果没记错，这位应该是路深老师的经纪人兼工作室合伙人张直树，没想到这么晚了还待在路老师的房间里，尚且是如此……邋遢模样？
    凌时强行给自己设下的杜绝自己胡思乱想的防线又一朝崩塌了。







      第3章 第 3 章
       “要……要是不方便的话，我明天再过来吧。”凌时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张直树似乎从他飘忽的眼神和尴尬的笑容中意识到什么，扯着自己半开半合的衣领笑道：“哟，真是见笑了，让你这小年轻一来就撞见了底层人民的艰辛！”
        啥？
        凌时正一脸茫然，张直树已经为他让出了宽敞的道路，还将他往房里轻轻一拽，自己哼着九十年代烂大街的曲子优哉游哉地离开了，顺手将门关得死死的。
        门锁“噌”的一声吓得凌时怀里的剧本哧溜滑到了腿边，幸好眼疾手快及时挽救，不然就要当着前辈的面在地上卑微地捡剧本了，那场面可谓是怂出天际。
        凌时抬头望去，路深正站在落地窗边陷入凝思，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夜色透过窗玻璃在路深脸上投下一道极深的阴影，唯有房间昏黄的灯光给他的背影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