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向导】独立救援(8)

　　戴芥弥哼哼唧唧地松开了手。
　　新年时戴芥弥其实受伤不重，昏迷的唯一原因是信息素诱导剂导致的严重信息素紊乱，戚岱的帮助直接解决了矛盾的本质，所以苏醒之后没过两天戴芥弥就完全恢复，迅速出院。戴芥弥也算是很快接受了自己在昏迷时接受了精神绑定这件事，并向戚岱表示了最诚挚的感谢。
　　因为出乎意料的绑定，戴芥弥的学习训练方向完全改变了，戚岱也被迫从研究所休长假“与哨兵相互熟悉彼此磨合”。他们被分配了新的双人间，吃住都在一起，甚至还收到了“结合热必备品礼包”，每日尴尬相对。戴芥弥忍了两天，最后实在忍不下去想要偷偷溜出去找许牧心过夜，准备给戚岱商量对策时发现戚岱比他更早开始夜不归宿。
　　哟，这人比我上道。戴芥弥兴冲冲给许牧心讲了这件事之后，当晚他和戚岱的双人间无人入住。
　　不过从那天开始，许牧心明显感觉到戴芥弥怪怪的，他比之前更粘人了，还更喜欢撒娇了，之前的正经人气质突然坍塌成毫无安全感的撒娇精，许牧心开心之余也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热情，开始每天思考怎么拒绝戴芥弥的住宿邀请。当然，这种事情只能适得其反，越不满足只能越欲求不满，戴芥弥的正经人形象没建立起来，许牧心的腰先垮了。
　　许牧心完全受不了正经人的粘人精行为，哼哼唧唧虽然非常破坏形象，他却喜欢得要命，只好叹了口气，扶额：“戴芥弥啊……那啥，我的端枪姿势标准吗？你要不要，那个，来矫正一下？”
　　戴芥弥却像是终于意识到周遭环境了，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认真了起来：“挺好的，我们继续。注意左手扶稳枪，左手手指别碰扳机，包住你的右手拇指就好，像这样。记住三点一线，目标，准星，视线。闭上左眼，对，用你的右眼瞄准。”他还是走上来，很认真地托住许牧心的左手，“保持平稳，头下压，肩膀注意下垂，没有问题。屏住呼吸，看着准星，觉得自己瞄准了，就开枪。”
　　“嘭！”
　　戴芥弥瞥了一眼：“没事，再来一次。”
　　“嘭嘭！”
　　戴芥弥皱眉，转过头又仔细看了一遍许牧心的姿势，把许牧心打量得实在有些紧张：“没事，再来。别连发，你腕力不够，记得重新瞄准。”
　　“嘭！”
　　“……再来？”
　　“嘭？”
　　“……没事，你再试一下。”
　　“到底怎么啦？”许牧心不耐烦地放下枪，“手好酸……都脱靶了？”
　　“……也没有。”
　　“那你这什么表情？”许牧心转了转肩膀，戴芥弥习惯性地上手帮他按摩。
　　“也就三发脱靶了而已，没关系的，手枪嘛比较难上手。”


第18章
　　现在想起来，许牧心总觉得当时戴芥弥可能是知道什么的，拖着他去靶场实在不像是临时起意。不过现在没有办法研究他的反常行为，昏迷中的粘人精蜷在墙角，许牧心回忆着当时戴芥弥的体温和皮肤的触感，念起口诀。
　　“双脚肩宽前后站，右手握把左手团。低头垂肩助稳定，三点一线不要乱。”许牧心闭上左眼，低头抬手。
　　他稳住呼吸，也不敢探头，只能一直靠在墙边，等待敌方士兵向这边靠近。可能是太紧张，越是集中精神，许牧心脑内的千奇百怪的声音就越多，比如嘲笑口诀一听就是“小天才”戴芥弥自己编的，也不知道是他现场押的韵还是把自己拐到靶场之前做的准备。就凭他那语文水平，还是提前做准备比较有可能。那这就不是临时兴起了，他对教自己打枪可能有什么执念？现在双方交战到底到什么程度了，哪方占优哪方处于劣势？后方应该是有向导军医在坚守的，把戴芥弥带过去就能接应上，最重要的还是把戴芥弥送过去。戴芥弥现在的状况应该还处在可以治疗的状态中，不必过于担心……
　　许牧心无法听见敌方士兵的脚步声，他只能靠记忆判断了下那人的伤势。大腿处有包扎，走路姿势不自然，腹部和头部可能也有伤，而且看上去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等下瞄准的时候尝试对准咽喉。要对自己有信心，他虽然有技巧，但自己有体力和未受伤的身体。
　　许牧心深呼吸，尝试调整呼吸速度，侧身贴着墙壁，双手抬起。他知道这样并不科学，会过多消耗体力，但他很清楚拼速度他是拼不过职业军人的，只能靠碰运气，既然那人一定会从这里经过，那这个高度一定会打中那人的要害。
　　只能拼这一枪。
　　突然，在混乱的炮火声中，许牧心清晰地分辨出了一个脚步声，脚步声不大，但就在自己背后，伴随着杂乱的石子被踢开的声音，那人就靠在自己背后。
　　然后那声音停住了。
　　许牧心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增强了。心脏在胸腔里开始剧烈跳动，扑通扑通扑通几乎盖过了周遭巨大的环境音，他开始屏住呼吸，但是没有办法，头脑持续充血，双脚开始虚浮，他只能紧紧靠着墙壁，等待对面的人有所动静。可是那人不动，或者说他并不知道那人动没动，他可能还在背后可能已经撤了，可能昏迷可能被别人解决了，也有可能他往前移动，就站在墙头，随时准备向前行进，或者那人意识到了墙后有人，准备从头顶给许牧心一枪。
　　“三点一线不要乱。”
　　“三点一线不要乱。”
　　“三点一线不要乱。”
　　许牧心渐渐开始听不见声音了，注意力太过集中导致的感官屏蔽，他的视野里只有眼前墙头那一小块环境，准星在视野的正中心。
　　“不要乱。”
　　“三点一线。”
　　大概就在墙头吧。
　　那人可能要过来了。
　　“嘭！嘭！嘭！”
　　许牧心思维没有跟上他的手速，等到他回过神来，眼前只有一个倒下的士兵，咽喉一枪胸前一枪，背上背着行军包，手上握着步枪。
　　自己杀人了？
　　他手一抖，手枪径直落地，许牧心手忙脚乱地冲向身后的戴芥弥，根本不敢回头看眼前的尸体，他蹲下正准备把戴芥弥背到背上。
　　“嘭！”
　　许牧心腿一软，跪倒在地，大腿开始流血。身后地上的尸体右手靠在支起的步枪上，手指抖了抖，不动了。


第19章
　　收到学院约谈邮件的时候，许牧心以为是自己混进靶场违规使用管制枪具的事情败露了。
　　彼时他刚观看完导师的一台手术，穿着白大褂看着刚结束手术的哨兵和一旁哭得近乎崩溃的向导。他们是车祸入院的，具体情况许牧心也没听清，只知道最后时刻是哨兵护住了自己的向导。向导声嘶力竭的哭泣实在是唤起了许牧心不好的回忆，他皱着眉捏了捏鼻梁，准备跟着导师去病房。
　　“叮咚。”
　　许牧心打开手机，发现邮件是从哨兵学院教务处发过来的，信里面除了约谈的时间地点其他什么信息都没给，极度简洁反而带来了一种压力。许牧心在心里暗暗责怪了戴芥弥两句，然后顺手把约谈邮件截图转发给了他，蛮不讲理地要求戴芥弥“赔付他的精神损失费”。
　　戴芥弥第二天早上才回复了这条消息，有些反常，但是许牧心快被最近异常增加的特殊人群意外事故搞疯了，便也不大在意这一点点反常。两人看似推卸责任实则打情骂俏地聊了一会儿，戴芥弥假装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记得表现好点。”
　　“我可是很招中年人喜欢的！你看，你这种内心中年人不就很喜欢我。”许牧心大言不惭道。
　　“听学校里的人讲，我应该是戴阿姨捡回来的。”戴芥弥不动声色，“啊，戴阿姨就是我们教务处老师。”
　　这句话很好地消除了许牧心关于进靶场被查水表的恐慌。
　　他陷入了全新的见家长的恐慌中。
　　这种恐慌直接导致了许牧心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网上搜索起了“见家长送什么礼物比较好”“见家长有什么礼仪要求”“去见男朋友家长如何穿着”“最适合见家长的10种妆容技巧”（许牧心发誓最后一个问题是相关搜索里的，他只是好奇点开），惴惴不安了半个多小时，许牧心都快下单礼物了，在付款界面上他终于意识到——
　　不对我是被请去喝茶的！
　　这些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在许牧心踏进办公室的一瞬间就消失殆尽了。办公室色调只有黑和白，文件堆放十分整齐，书架上的书依照高矮次序排成一排。办公室中央坐着一位中年妇女，精瘦，带着金丝边眼镜，法令纹明显，神情严肃。许牧心推门进去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了这位女士面色一沉，跟着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冷了几分。许牧心彻底慌了，他战战兢兢地走到办公桌前，向戴女士打招呼：“戴老师好，我是许牧心。”
　　戴女士上下打量了一下许牧心，把他看得汗毛直立，终于点了点头：“坐吧。”
　　“想必你也猜到了，今天找你来，是想谈谈你和戴芥弥的事情。”
　　这我确实没想到，我依然以为您是查我违规用枪的水表的。许牧心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那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你和他的这种关系对他将来的发展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了吧。”
　　许牧心深吸一口气：“嗯。”
　　“但这种严重后果其实现在已经产生了，根据保密条例，你应该还不知道。”
　　“……我不知道。”
　　“在昨天的实习任务中，戴芥弥和他的向导因为精神冲突受伤昏迷。你是特殊人群医学系的学生，应当知道精神冲突的解决方式。”
　　精神冲突，向导死亡时孤注一掷的攻击，极其罕见，治疗困难并且会造成极大痛苦。但是这种攻击对于经过最终标记且匹配度高于85%的哨兵向导是无效的，所以很多人说85%是一个坎，匹配度超过85%，那这对哨兵向导就像开了挂一样近乎无敌。
　　“你不必过分担心，任务依然算是完成了，而且这次精神冲突的攻击对象是本组组长，戴芥弥只是受到了波及。”戴女士盯着许牧心。
　　“可、可是理论上讲，戴芥弥现在还没毕业，不应该接触难度系数和保密系数这么高的任务……”许牧心干巴巴地质疑。
　　“许牧心，”戴女士愣了一下，竟怒极反笑，“你好像从来不知道戴芥弥有多厉害。”
　　许牧心愣住了。
　　“领悟力高，行动力强，最重要的是，他是难得一见的射击天才。不管是视力还是心态他是受到特殊培养的，你以为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你们违规进入靶场都没受到处分？因为是他带你进去的。从8岁开始，他就拥有了靶场和场内枪支的使用权。他第一次摸枪就打了5次8环以内。许牧心，他是神枪手。“他在17岁就碰到了他的命中注定，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遇到一个60%以上的，可他17岁就遇见了89%，诱导型向导，89%。85%以上是什么概念，我想你比我清楚。之前的能力与天赋都还有考量的余地，戚岱的出现基本上意味着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不会有奇怪的阻碍了。我们等着他长大，看着他努力出自己的未来，然后你……”
　　戴女士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深吸一口气，像是吞下了什么已经到嘴边的话。她喝了口水，扶了下眼镜：“戴芥弥需要向导。他不可能、我们也不允许他保持现在这个精神结合的状态继续下去。通过新年的那件事，我想你已经十分清楚了，向导能为他做的事，你做不到。他需要向导，需要一个可以帮他管理和呵护精神领域的人，他需要的是戚岱，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