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号列车(11)
作者:江亭
时间:2018-12-11 15:03:57
标签:推理悬疑
“是我不对,不应该利用你。对你来说的确太为难了。”周延聆说。其他的他都不在意,但伍凤荣不能觉得他们俩只是相互利用。
伍凤荣表情恹恹的:“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这是工作,我分的清楚。”意思就是,换了别的人他也会帮的,因为他是列车长。上了他的车,就是他的乘客,他的乘客需要列车长,伍凤荣没有拒绝的道理。
周延聆不高兴了:“你这样不好,太轻信人。”
“我信什么,关你什么事?”
列车长蹬了他一腿,翻身就要下床。脚都没落地又被人拉回来,背后的男人好声好气地把他重新塞回被窝里,他轻哼一声,却不要人抱着了。于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周延聆只能讨饶:“就不能好好说两句话?”
伍凤荣斜乜:“你想听什么呀?”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点拿腔作调,砸吧两下嘴,烦躁地拿枕头扔他:“你不是精明得很吗?现在来装什么糊涂,我随随便便就跟人在厕所干那事儿?我不愿意你还能怎么的?还是我是黄花闺女怕丢名节?快四十的人了,非要让人说大白话才听得懂是吧?”
这下把周延聆嘴角打得高高的,得意了。伍凤荣没脸看他,去摸烟盒,被周延聆一只手拿住了,烟盒扔到边上,手放在嘴边亲了又亲。伍凤荣想把手抽回来,见到他被砸中的耳朵,晃神间就忘了抽手这么回事。他虎着脸,决心要拿出点列车长的威严来——
“现在我要问你话,你老老实实地答,听到没有?”
周延聆只想讨好他:“好。你问。”
伍凤荣捋一捋思路:“你没跟我说,你打架还有两下子?”
周延聆笑得和和气气的:“怕入不了你的眼,又不是什么正经本事,说出去让人笑话。”
“从哪儿学来的?”
“毕业在部队呆过几年。后来退伍了,没什么本事才跑出来卖保险。”
“你不是学金融管理的吗?”
“我是国防生,军校毕业,分配到南方军区武警部队,03年在泰缅边境执行任务。当时边境冲突抽调了武警部队去边防团,任务执行过程中受了点伤,回来才退伍的。”
伍凤荣瞠目结舌。他打量周延聆毛衣下的那身精壮肌理,心想,好家伙,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武警!难怪那小偷持刀都奈何不了他,再厉害能和武警比吗?没折在他手里已经算命大。
周延聆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眯眯地说:“你别这么看我,我几斤几两我自己还能不知道吗?多少年前学的本事了,现在也就剩个空架子而已,你喜欢看打架,我丢个脸逗你乐一乐可以。让我扒车剿匪我可干不来。”
伍凤荣面无表情地说:“受了什么伤一定要退伍?在部队熬着怎么不比卖保险好。”
“膝盖伤了,现在不能完全伸直了。”周延聆演示给他看,左腿只能尽力拉成直线,日常走路作息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有刻意曲直的时候才能发现:“打仗毕竟是残酷的事情,从边境回来精神也有点受影响,和领导谈了谈还是决定办病退。也不是不能调换个岗位熬着,只是觉得没必要,就不给国家拖后腿了。”
“没后悔过吗?”
“没有。”
伍凤荣叹息:“你这个倔脾气倒是和我挺像。”
他以前没看出来,周延聆是这样高傲的人。宁愿卖身到保险公司、一身正气换个油腔滑调的皮囊,也不愿意让人笑话他“不经用”。伍凤荣想,他穿军装的样子应该很英武潇洒。
“脾气像说明咱们俩有缘分,是好事情。”周延聆只当伍凤荣哄他开心:“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么长年累月、没日没夜地跑,家属没有意见?”
伍凤荣心不在焉地说:“那得先有一个家属吧。”
“怎么不找一个呢?年纪也不小了。”
“刚上班那会儿谈过一个,我们老列车长介绍的,是我没福气。”
他只把话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周延聆听到一半心里痒痒,刚想问下去被他抬起眼睛来戏谑地看。一时间到嘴边的话反而出不来了。伍凤荣问:“干什么?我没买保险,也不打算买。”
警惕性很高。周延聆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想说,还是故意吊人胃口。
他真诚地回答:“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你。”
伍凤荣当他是做戏,哼哼唧唧才终于把话说明白。其实就是一次失败的相亲,老列车长介绍的姑娘性格开朗,知书达理,家里是铁路系统的,父亲是组织部的书记,算是伍凤荣高攀。两个人处得很愉快,但是伍凤荣的个性太野,玩得也开,那姑娘三天两头担心他拈花惹草,最终就没有好成。分的时候大家把话都说开了,伍凤荣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但是他改不了。他只好去给老领导赔罪,好不容易做一次媒,辜负了苦心,差点还把书记得罪了。
这件事之后就很少人再提给伍凤荣相亲,他身边如果需要人,是绝对不会缺的,列车长要样貌有样貌,要情趣有情趣,还舍得花钱。至少赵新涛的印象里,跟过他的没有人给差评。但也没人愿意留在他身边,都知道他是浪荡子,图的就是一场痛快,不想长长久久的事情。偶尔几个贴心的朋友会问问,伍凤荣打发两句就过去了。在外人看来,他很享受单身生活。
周延聆抿着嘴半天没说话,用埋怨的眼神看他。伍凤荣被他看得如被芒刺,像是他背着周延聆偷吃似的:“你看我干什么?你就会把人往厕所里拽,好意思看我?”
两句话周延聆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你想知道我还拉过什么人进厕所我可以说啊。你问问我。”
“我没这么八卦。”
周延聆凑近了身子不怀好意地抚摸他的膝盖:“别的地方不好说,火车上我是真的第一次,长经验了,而且是一次挺美好的经验,不是荒唐的经验,更不是那种想要拿出去和别人说的经验。本来我是没有这个心情的,好歹也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可能老天爷对我还是有点怜惜之情。”要说荒唐事当然很多,但是声色犬马就是翻出花来无外乎是一种荒唐,伍凤荣也是男人,不用多解释周延聆相信他能想象得到。
偏偏伍凤荣来了兴致要听,周延聆只好本本分分地交代。他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细数过情史,一边说一边还要应对伍凤荣拷问细节,就是当年入伍审查都没有这样仔仔细细问过家底。
说完了伍凤荣还要嫌弃他故事讲得不生动不好听:“没什么乐趣。这你自己要说的,可不是我强迫你的。”其实周延聆主动坦白让他心里高兴,甚至有说不上来的得意。
“就是”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的?”
“十来岁吧,上学的时候逃课唱KTV,偶尔会有艳遇。”
“喜欢什么样儿的?”
“脸蛋漂亮,皮肤要干净,屁股要翘。”
“那我屁股够不够翘?”
列车长拿眼角看人,冷艳又威重,半是调情半是审讯的意思。周延聆眯起眼睛点烟,脸色淡淡的没有马上接话。伍凤荣以为他逼问地太过了,周延聆如果真的发起威来,自己不一定能受得住。他气短地想,十|八|摸都不知道多少回了,让你夸两句屁股还不行吗?
等烟烧着了,周延聆才一本正经地说:“大老爷们别这么八卦,自己的屁股打听得这么仔细干什么?打听了你也看不见,没得让人家以为你总对着镜子照屁股看。”
伍凤荣瞠目结舌,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气急下床,咬牙切齿地蹬上鞋子摔门,隔着门还能听到他骂——
“你别以为老子离了你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 列车长和周先生开始慢慢了解对方啦。
12. 都是人,一个都不能委屈!
周延聆在床上多坐了一会儿,被子留有余温,是伍凤荣给他的温度,他舍不得走。他突然信心倍增,预感这次劫难不能把他撂倒,老天爷把伍凤荣派来助他,这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想到这里,连脑袋也冷静下来,思绪回到了案子上。既然蓝夹克只是一个小偷,就和桐州杀人案没有关系,案子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嫌疑人还要在伍凤荣的名单上面找。周延聆不能自己去和这些人谈话,恐怕真凶认出他来,那还有什么是他可以做的?
他把手机掏出来,对着两条未知号码的短信仔细斟酌,决定主动联系,试探对方什么反应。他快速地编发了一条:“我需要更多线索”。
十分钟后新的信息进入收件箱——
“您必须自己找到线索。有时候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结果导向,和他妈的公司领导简直一个口吻,差点就以为这是上司训话了。查案子难免需要用一些非常手段,但周延聆一直要求查案尽量避免给人造成麻烦。作为保险理赔员,尤其在公司利益和查案需求矛盾的情况下,他要谨慎考虑一些非法手段是不是会给公司带来麻烦,如果让公司扯上法律责任,他难辞其咎。
这也是他找到伍凤荣帮忙的原因,伍凤荣是列车长,很多事情由他出面是不恰当的,但是伍凤荣来做就会顺当很多,比如比对乘客信息,伍凤荣来做就只是列车长权责内的查看行为,如果换成周延聆进入系统查看,就变成了侵害个人隐私和非法入侵政府网络系统。
到了必要时候,周延聆不是不可以采取旁门左道,只是他还不想把事情做绝。
周延聆的眼神定格在“黄野”这个名字上,脑袋里掠过一些晦涩的想法。他正要起床开门,有人已经快他一步。赵新涛的脸从门口闪进来,啪地门又关上了,壮实微胖的身材将门口堵了个严实,俨然算账的气势。周延聆哪怕是傻子都能感觉出来,这位赵副列车长敌意不小。
“荣荣呢?”赵新涛不客气地问:“受伤了就去医务室躺着,那是列车长的床。”
碍着伍凤荣的面子周延聆想留点余地:“他没说要干什么就走了,大衣也忘了拿,我正想找他。您借个道,我估计他没有走远。”说着把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
赵新涛的眼神越发难看,他伸手一把将军大衣夺过来,但是周延聆没有马上松手。
“不劳你费心了,周先生。我把大衣给他就好,请你立刻离开。”
“那怎么好意思,劳烦列车长照顾得这么周到妥帖,我总要表达一点感激。”
衣服就这么被两个人揪扯着绷得紧紧的。赵新涛欲言又止,突然发难,左手握拳朝着周延聆脸上挥!周延聆仰头躲过,手上用力连衣服带人拉过来,赵新涛不料被拽得一步上前,脸朝地板直接摔个狗啃泥。周延聆嘴角戏谑、不掩嘲讽,他干脆撕破了脸皮,劈头盖脸地叫骂:“你别太嚣张!自己做了什么孽自己知道,杀人害命的事情,你还想拉荣荣下水?门都没有!他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也不想想清楚,要是你敢让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赵新涛跟你拼命!”
话是狠话,狼狈样子也是真的。周延聆看出他是真的不会打架,心里有点不忍,故意放水让他把大衣夺走。赵新涛挽着大衣眼神有点得意,转身去开门,周延聆玩心已起,横腿侧扫,哐铛又将门扇了回去。赵新涛怒了,回身带着拳头,毫无章法地袭击。周延聆灵活地低身从他腋下钻过反手将他臂弯的大衣夺过来,还要刻意在他眼前晃动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