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又拒绝我(75)

　　“对外我都是这么说，江城出了一点小事故，但其实是江董事长的家里出了事。”邹林生摘下墨镜，垂下眼皮说，“江夫人前天在医院过世了，你父亲也差点病倒，今天还在医院里调养。我想他现在应当是需要人陪着的，所以我才说必须要回雅市。”
　　“前天……”江彬愣住了。
　　“你父亲在医院里陪了两天两夜，江夫人却还是没能抢救得过来。”邹林生说，“我今天来出庭，你父亲并没有阻止我，应当是为了不影响到你朋友的这场官司。”
　　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江彬几乎没能缓过神来。
　　那位江夫人，他的后妈，自从他懂事以来就和他互无好感，却是惟一一个陪伴了他父亲十多年的人。
　　可想而知他父亲受到的打击有多大。
　　四个儿子没有一人陪在身边，惟一相伴他左右的夫人也离开了人世。
　　“江州他们回国了么？”江彬低声问。
　　“江董事长应该是通知了他们，他们答应在葬礼之前赶回来。”邹林生回答。
　　江彬嗯了一声，却没再说别的。
　　邹林生很想问，你呢？作为江毅惟一一个留在国内的儿子，你不去陪陪你父亲么？
　　但是相同的话问了太多次，他已经不再奢求江彬会答应了。
　　“明天，”江彬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我去一趟雅市。”
　　邹林生喜出望外地看着他。
　　“我可能不会去江城，也不会去江宅，如果我父亲还在医院，我就直接去医院看他，如果他已经出院，你帮我跟他约个地方见面吧。”江彬又说。
　　邹林生自然连声说好。
　　江彬决定明天去见江毅的事并没有告诉吴小天。他想将吴小天介绍给江毅，但是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不知道现在江毅对他究竟是何种态度。如果仍旧像五年前一样，父子俩说两句就能将对方的怒火挑起来，吴小天跟在一旁只会被殃及。
　　江彬只和吴小天说他明天晚上有一场应酬，会晚一点回家。
　　到了第二天，江彬在公司里处理事务的时候竟有些心不在焉。
　　他和江毅自从五年前吵了那一架，真就一面也没有见过。虽然他时不时会翻一翻杂志，看看江毅的最新动态，但那毕竟是江毅愿意展现出来的官方面孔。至于私底下他父亲过得到底好与否，他是无法知晓的。
　　邹林生偶有的几次和他说起江毅近两年身体欠佳，希望他能回去看看，他也没有真正地放在心上。
　　直到昨天听邹林生说江夫人病逝，江毅也差点病倒，江彬才真正察觉到，他那位叱咤商界不可一世的父亲早已回不到当年了。
　　江毅和江彬见面的地点在之前邹林生带江彬去过的那家茶庄。
　　那是个江彬踏进去就感觉浑身不自在的雅静的场合，但这一次江彬也顾不上自己的不自在了，他几乎在拉开那个包厢的推拉门时就一眼看了过去。
　　江毅和邹林生一同坐在一张木质茶几旁边，面前摆着已经泡好的两杯茶，看起来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江彬其实是提前出门了的，到这里的时间也比约定的时间早，所以看到江毅比他先到十分意外。
　　邹林生看江彬进了门，马上站了起来，“你们先聊吧，我刚好出去办点事。”
　　江彬点了点头，坐到茶几旁边，和江毅一样盘腿坐在木地板上。
　　他这时才真正看清楚江毅现在的模样。
　　江毅的穿着数十年如一日，怎么舒适怎么来，大概是由于江夫人刚亡故，他身上一整套都是黑色。从他宽松的袖口看得出来他瘦了不少，而且他的两鬓有些发白。这在过去是绝对看不到的。
　　江彬在打量江毅的时候，江毅已经给他倒了杯茶，放在了他的面前。
　　“谢谢。”江彬低声说。
　　他在走进这个包厢之后就一直在思索该怎么开始第一句话，江毅反而帮他省了。
　　“官司的判决下来了么？”江毅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问。
　　江彬看了他一眼。这件事邹林生应当已经向江毅报备了才对。
　　“邹律师没有告诉你么？”江彬反问了句。
　　“邹律师没有过多跟我说这场官司的内容，”江毅瞟了江彬一眼，“这点职业操守他还是有的。”
　　“跟你说也无妨，并不是见不得人的案子，”江彬也语气淡然地说，“而且，被告方犯罪的证据确凿，我请邹律师过去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他们父子俩才刚说了两句话，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冒出了苗头。
　　江毅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彬，江彬也很平静地与他对视着，过了一会儿，江毅才重新开口，“邹律师跟我提了一下那个小孩。”
　　见江彬皱起了眉头，江毅又补充了一句，“官司以外的。”
　　“他很好，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江彬抿了口茶，语气平淡地说。
　　“是很好，很有礼貌，乖巧，温顺，也挺善良，虽然命途并不很顺利，但是人比较坚强。”江毅慢吞吞地说，“可惜是个男孩。”
　　江彬定定地看着江毅，片刻过后，他说了句，“我喜欢就行了。”
　　江毅摇了摇头，“你还是这么自作聪明。”
　　江彬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看着江毅，“我看你的身体状况也并不差，那就先这样吧，静姨的葬礼我会出席，你自己一个人多保重身体。”
　　“三两句不合你的意就要走？”江毅坐着没动，声音低了下去，“你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孩子了，江彬。你该为将来多做打算。”
　　江彬闭了闭眼，没有出声反驳，只是听着。
　　“非得开个不入流的游戏公司，这五年一直风波不断，现在又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没少给他花钱消灾吧？”江毅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这种局面你能坚持多久？十年？二十年？”
　　“如果我说我会坚持到我不能动的那一天为止，你是不是也有反对的话要说？”江彬嘲讽地一笑。
　　“光听其他人转述，你能了解我的公司多少，又能了解那个小孩多少？”江彬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穿了起来，“如果你真想展示你高明的眼光，我欢迎你来我的公司实地考察。”
　　“但如果你只想坐在这儿指点江山，恕我不奉陪了。”不等江毅作出反应，江彬已经推开推拉门走了出去。
　　

   
第91章
　　江彬回到家中的时候心情并不算好, 但他掩饰着没让吴小天看出来。
　　他去见江毅的初衷本就是想看看江毅如今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要与江毅握手言和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所以这个结局也谈不上失望。
　　他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但晚上抱着吴小天的时候, 他心里也一直愉悦不起来。
　　还是被影响到了啊。
　　江彬等吴小天睡着了之后, 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在一片黑暗里掏出一支烟叼着, 为了不让吴小天被吵醒，他也没打算将烟点燃, 只是叼着过过干瘾。
　　他已经尽量不打扰到吴小天了, 但还是被吴小天发现了他一直也没能睡着。
　　吴小天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伸手将床头灯打开来，看到一脸消沉地坐在床头的江彬。
　　“怎么醒了？我吵醒你了么？”江彬赶忙将嘴里的烟往垃圾桶里一扔，回过身搂住吴小天。
　　吴小天半睡半醒有些迷糊, 低声问他，“你怎么不睡……”
　　“马上睡了，刚刚想起还有件事没处理完，所以, 索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江彬低头看着吴小天，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一下，“现在我们睡觉吧, 嗯？”
　　吴小天点了点头。在江彬关灯躺下后，他迅速地伸手搂住了江彬的腰。
　　江彬闭着眼睛假装要睡觉的时候，听到吴小天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你是不是, 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他正要说话，吴小天又小声说，“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硬撑着，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多一个人分担总会好受点。”
　　江彬忍不住想笑，这个动不动就一个人扛着事情不言语的小家伙都学会劝人了？
　　江彬转了转身，将吴小天压在身下，对着吴小天的嘴唇吻了过去。
　　“有你这句话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他说。
　　江彬这句话倒也不是为了安慰吴小天，甚至也不是在自我安慰。抱着吴小天睡了一觉，他的确感觉心里的郁闷情绪缓解了不少。第二天起床时他就已经将昨天和江毅见面的情形忘得差不多了。
　　和吴小天两人吃完早餐一同出门，江彬按了一下电梯里的楼层按钮，问了句，“小天是不是快要放暑假了？”
　　“嗯，下个星期。”吴小天说。
　　“暑假有什么打算么？”江彬又问。
　　吴小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往常的寒暑假他都是会去找兼职工作的。上一个寒假王冕给他找了去Clown公司实习的工作，也是因为这个契机，让他第一次接触到了编程的世界。
　　他是很想在这个暑假再继续去Clown公司实习的，但是他不知道江彬的公司是不是还需要实习生。
　　就算不是让他去做编程相关的工作，像之前周末兼职的时候做的那种客服类的工作，他也是愿意的。其实只要能让他去Clown公司，他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能待在那个他很喜欢的环境里。
　　只是，江彬会愿意再让他去公司么……
　　江彬等了一会儿，吴小天还是不说话，他只得主动开口了，“如果没有别的更合适的去处，你就每天跟我去公司吧。”
　　吴小天惊喜地抬起头。
　　江彬又继续说：“和寒假时一样，继续跟着程序组学习编程，可以么？”
　　吴小天的脸上显露出掩盖不住的喜悦，连连点头，“可以，可以的。”
　　江彬失笑，摸了摸他的脸颊，“这么开心么？”
　　“嗯，很开心……”吴小天抓了一下江彬的手指，见电梯门打开了，又赶紧放开，不好意思地朝江彬笑了笑。
　　江彬深吸了一口气。一大早就想搂着自己的小朋友腻歪，不是很合适。而且这里四下都是人……
　　送吴小天到了学校，江彬骑着车赶到Clown公司。
　　他没有搭乘电梯，从一楼前台沿着消防通道去到二楼餐厅，餐厅的厨师已经忙完了早餐的活儿，开始在准备午餐，接着他去到三楼，办公大厅里已经四处都是敲击键盘的声音，这些勤劳的同事们已经早已经在工作岗位上忙碌着了。
　　这就是他坚守了五年的阵地。是他自以为自豪的战场和归属地。
　　吴小天喜欢这里，不管是出于爱屋及乌，还是因为Clown的工作环境容易让人产生融入感，他都觉得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