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 are you?(14)
作者:吃素
时间:2018-08-21 02:44:43
标签:轻松
舒月凉极少这么“不理性不客观”地评价别人,这倒让荆寻意外了。
“这么难搞?阅颜还说托圈里的朋友问问有没有能搭上桥的,攒个饭局。”
“阅颜?就寇文义那张嘴,十个阅颜也不行啊。”
“不然他这个级别的人别说吃饭,连见都没机会。”荆寻说,“就这一次,不行就不较劲了,未今也不是缺了这个单子就吃不上饭——我就是挺想会会他的。”
舒月凉沉吟了一会儿,想象了一下仿佛觉得会很有意思:“你们俩,我还真说不好谁更胜一筹。”
“亲爱的前妻,这话我听着可不像夸奖啊。”
舒月凉在电话那边笑得开心极了。
“哦对,说到这想起来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舒月凉清清嗓子说正事,“我这边正好有个需求,回头咱俩找人对接下brief,比稿也就走个形式,这事我能拍板儿。”
她这次临危受命带着新部门去开疆拓土,虽然公司规模远远比不上天佐,好歹名头上也算是个VP了。
“哇,就咱俩这层关系没人怀疑你吃回扣啊。”
“有没有这层关系都得有人怀疑我吃回扣,还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
荆寻长长的“嗯”了一声,没回答。
“听着怎么那么不乐意啊?”
“我琢磨着,前妻一朝变甲方,好像更吃亏啊。”
“爱接不接,我这是怕你年底拿不出抚养费了。”
“你看你看你看,亲爱的前妻,你这不是变着花样吃回扣吗?”
舒月凉没理会他的调笑,叫了一声“阿寻”:“……你真的不用给那么多,我们也不缺钱。”
“那是两回事。”
很显然荆寻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不聊了,等你的brief。”说完挂了电话,挽起袖子开始洗菜切菜。
星忆喜欢吃那种日式蛋卷,但是不要甜的,要微微盐味,还有麻油拌的烫菠菜,不撒芝麻,撒捏得碎碎的干辣椒。因为她爱吃一点点辣,跟她妈妈一样。
他开始打蛋,一圈又一圈,将蛋液打成一个漩涡。
月凉什么都清楚。
清楚地知道他为什么净身出户还要执意支付高额的抚养费,哪怕她从未要求过。
即使在离婚头两年让自己生活拮据到只能睡公司,他也没少给一分钱。胡阅颜不理解,为什么和平分手荆寻却像一个被没收财产撵出家门的流浪汉。
阅颜永远不会理解婚姻,也不会理解女人,更不会理解一个被女人看透了全部内心而羞愧的男人。
如果连这点付出都没有,荆寻不知道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舒月凉和女儿。
舒星忆带着小饭盒去找章心宥,等他批完自己的作业就在他办公桌上吃了。
章心宥下课后在食堂拎回来的一张薄饼加一勺红烧肉炒土豆丝——红烧肉大概溶在了汤里看不见,味道还是有的。对面的舒星忆把小饭盒一打开,双层日式便当,精致得只在杂志图片上看过,馋得章心宥眼泪比口水先下来。
“你以后不准跟老师一起吃饭!”
舒星忆看着她班主任咬那张薄饼跟咬皮鞋似的,看着她的饭盒眼睛里都是恨。
嘻嘻一笑,夹了颗切好的蛋卷放他饭盒里:“这个特别好吃,老师你尝尝。”
“不吃,土豆丝挺好的。”章心宥仿佛眼含泪光却一身傲骨的烈士。
“我爸虽然数学不好,可做饭特别好,真的,不骗你!”
烈士被“我爸”这两个字破了功,不动声色地屈服了,表面上却还要装一装。
“你爸……还会做饭啊……”
舒星忆佯装大人样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似的:“唉,有一样说一样,虽然别的地方不怎样,烹饪还是没话说的。”
“怎么听起来跟你爸爸感情不好似的,”烈士终于自然地伸筷子把那个蛋卷夹起来,“家长会的时候可关心你了。”
不是甜的,淡淡的咸味蛋皮里夹着海苔碎,又软又香。
“也就当着老师的面吧……”少女嘟囔着,自己也将一颗蛋卷塞进口中,大口地嚼着,好像在咀嚼对父亲的不满。
“真的很好吃!”哪怕撇去“荆寻做的”的加分,这个厚蛋卷也能打上一百二。
“好吃吧!明天让我爸多做一点!”
“不不不不用了,”章心宥压下满心期待的“好想吃”,连连摇头,“这样会变挑剔的,对不起我妈。”
少女晃动着长长的马尾,歪着头露出无声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跟她的父亲有点点像。
解决完午饭,章心宥也就能歇个十几分钟,下一波的学生又该来了。舒星忆收拾好饭盒和作业本,准备去找吕学武完善“舒女侠”的故事。她本来有心要跟章心宥炫耀一番,想想又打住了,觉得因为这种事过分高兴会显得太虚荣,降低在老师心中的印象分。
“对了星忆,上下学尽量不要自己一个人。”章心宥突然说道。
舒星忆低头想了下:“是祁文超吗?”
昨天的冲突经由梁薪告诉了柴明;柴明找了祁文超,这小子丝毫不知悔改,还大言不惭地表示“我就是要把她搞成我老婆怎么地”;柴明又提醒了下章心宥;章心宥思考半天,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祁文超真干出什么混蛋事儿那就晚了。
真有那一天,祁奶奶找谁跪都不管用。
“总之小心一些,尽量让你爸爸接你。在学校有老师,出了学校就只能靠你们自己和父母。”
“老师……”
舒星忆不知怎么难过起来,章心宥以为她害怕了:“没事啊,不要怕,如果没人陪你大不了老师可以送你——”
“老师我不怕他,”舒星忆赶紧摇头,微微皱起眉头,“我是觉得……我是不是让老师觉得特别麻烦的学生……”
从不畏惧的少女,垂下头不安地用手指抠弄着饭盒边缘。
“这个么,老师觉得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很不让人省心,你这个程度还远远排不上。再说受欢迎又不是你的错,老师和学校也从不会觉得任何一个学生是‘麻烦’。”
虽然话说得漂亮,但章心宥自己心里也还吐槽了一句“祁文超真的算麻烦”。
“懂了哈?”
舒星忆点点头:“懂啦,放心吧老师,今晚就让我爸来接我。”
这话说完不到两个小时,章心宥刚下课就接到荆寻心急火燎打来的电话:“章老师,我家星忆怎么啦?”
第14章 老一辈,上一辈,这一辈,下一辈
“星忆上着课呢,没事啊。”章心宥没课的时候,会定时绕去班级后窗上查看有没有人逃课。
荆寻略松了口气:“她突然叫我晚上去接她,我就想是不是有什么事——章老师,需要我现在就过去吗?”
“啊,是这事儿。”章心宥将原因略微一讲,荆寻愈发愤怒,表示“非常有必要跟对方的家长谈一谈。”
章心宥把祁文超家里的特殊性说明了一遍,建议荆寻回去先跟星忆沟通,他这边再跟柴明沟通,看是否需要跟祁文超本人面谈。
荆寻这才稍稍放松了一点,问道:“心宥,周末你有时间吗?”
章心宥心里突然雀跃起来。
“有、有的,是……有什么事?”
荆寻轻轻笑起来:“还书呀,你忘啦?早知道不跟你讲了。”温柔的笑声里仿佛在说“你个小傻子。”
章心宥面前没有镜子,不然他就会发现自己确实笑得像个傻子。
周六没睡懒觉,章心宥早早就爬起来了,还跟他爸一起看早间新闻,给尚女士惊讶得够呛:“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要小瞧人民教师的觉悟啊。”
“哎呦起个早就叫觉悟了,给你金贵的,一会儿粥好了跟你爸摆饭啊。”尚女士索性就把围裙摘下来,儿子都起来了,多一个人使唤,“一家之主”安心下楼遛狗。
章建武在看本地一档时势节目看得很认真,问道:“心宥啊,你们学校没这事儿吧。”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西关区一所高中宿舍楼昨天凌晨发生跳楼自杀事件,由于该生平日沉默内向,家长怀疑在校期间遭遇欺凌,正在跟学校讨要说法。
“这已经是本市本月第三起中学生死亡事件,市教育局和领导敦促教职人员加强中学生心理素质建设和心理健康普查,也请广大学生家长加强与未成年子女的沟通。”外场男主播一脸正色地说道。接着跟嘉宾将话题延展到“校园暴力、学生减负、应试教育、教职员工综合素质、教育方法”等等。
章心宥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自从当了老师,父母对教育、学校相关的新闻就格外关心。孩子在学校出了事,老师肯定脱不了干系,章建武总是担心儿子哪一天就遇上这种有口说不清的事情。
不止他担心,其实章心宥自己也担心。但这种担心并不是在自己,而是在学生身上。
一个人要了解另一个人很难,一个人要了解四十个人更难,一个人要了解四十个还在成长中的人,那就是难上加难。
这些孩子们出生在网络的时代、科技的时代,上一辈需要颠覆观念才能去接受的新事物,于他们而言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常。当而立之年的人还在犹犹豫豫是否能做一番事业的时候,十三岁的世界级黑客,和十一岁的创业CEO,正在用行动刷新着成人世界的规则,仿佛时刻提醒着世人:我们的时代,已经来了。
他们更聪明,更好奇,懂得更多,选择更多——诱惑更多,压力也更多。
看着自己班上的学生们天真无邪的脸蛋,章心宥时常会想:你们将来,会成长为怎样的人呢?
你们目前所接收的一切,会对你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你们会成为怎样的一代?
我们这些早出生十年二十年的大人们,是否能跟得上你们成长的步伐?
而我们自己,真的成为合格的大人了吗?
锅里的粥好了,爷俩儿摆好桌子等尚女士回来,左等右等不见人,章建武给媳妇挂了个电话,尚女士不知道怎么气呼呼地:“马上就回!”
回来的时候还多带了一个人:刘老太太家的儿媳妇。
儿媳妇叫白淑芳,章心宥叫她白婶儿,年纪比尚女士小不了几岁。坐在他家客厅里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脸上好像还有被指甲抓出来的伤痕。
“尚丽嫂子……耽误你家吃饭了……”白淑芳忍着抽噎说道,被尚女士大手一挥打断了,“还差一顿饭啊,等他爷俩儿吃完,嫂子给你炒个鸡蛋,咱俩一起吃。”
白淑芳便再度哭泣起来:“嫂子,我真过不下去了……孩子都大了,我真不想忍这老太太了!”
这种婆媳之间的事情,章家父子便自动自觉地不去插嘴,默默地在厨房吃饭,但不妨碍章心宥听了这么一耳朵。
大意便是老刘太太常年让儿媳妇受气,张嘴就骂抬手就打;嫌弃她生了两个孩子都是丫头,从小就不给好脸儿,弄得现在俩闺女过年节的都不爱回家;儿子要是帮腔两句就大骂不孝顺、有了媳妇忘了娘。
今天是咋回事儿呢?老太太有高血压,之前的药不大管用了,大夫给换了新药,早上白淑芳照常给婆婆拿药吃,老刘太太一看跟以前的药不一样,就说儿媳妇要害她,给她吃毒药。在家里骂还不够,拎着板凳坐在小区里接着骂,骂到邻里皆知。白淑芳一看,这成什么了?自己辛辛苦苦伺候一家老小一辈子,在她嘴里就成了谋财害命的恶毒儿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