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进了商场,迅速买了一床被子,打车回家。
不敢挤地铁,抱着被子去挤下班时间的地铁,被子会疯狂汹涌的人群挤成咸菜的。
李微澜肯定会嫌弃,不愿意盖咸菜了。
两个人在路边等了快半小时才打到车。
一上车,出租车司机在放土摇DJ,鼓点节奏跟开拖拉机一样,“突突突突突”,听得李微澜耳朵都快流脓了。
李微澜从破洞牛仔裤的兜里掏出一根有线耳机的线,插好手机,低声跟沈宜团:“你要不要?”
沈宜团看了一眼李微澜脖子上挂着的beats耳机。
李微澜:“干嘛啦?我出门就是要带三个耳机,怎么啦?我还有蓝牙耳机呢。”
说着,又从牛仔裤的另外一个兜兜里掏出一个蓝牙耳机,耳机壳一贯是李微澜花里胡哨的的风格,表面镶满了钻,长长的蝴蝶流苏垂下来,丁玲啷当的,车窗外的霓虹灯游移而过,水钻耳机壳闪闪发亮。
沈宜团笑起来:“好厉害呀。耳机壳也很认真装饰。你其实蛮爱音乐的,兰兰。”
李微澜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沈宜团对着他一笑,他就消气了。
也忘记纠结沈宜团非要给他买被子的事。
不过也有可能是刚刚连啃12个泡芙,缓慢地起了作用。
才不关沈宜团的事。
李微澜的语气有点黏黏乎乎地:“嗯……还好啦。没有音乐和电影的人生很无聊呀。”
李微澜说着,眼眸又落在沈宜团的鼻尖上,琥珀色的眸子映在黯淡的灯光里几乎凝成实质。
他盯着沈宜团,鼻尖右侧那枚黑色小痣若隐若现,语气状似不在意地,递了一只耳机给沈宜团:“嗯……所以你要不要嘛。”
沈宜团摇了摇头,手掌贴在一起,放到耳朵旁边,歪了一下脑袋,意思是他想睡一会。
“好吧。”李微澜也不在意,噘了噘嘴,自己就把耳机插上了,还是在听那首《Nothing Sweeter》。
“Nothing to fight when you are here
有了你我不再如履薄冰
Uncover my skin
卸下我的防备
Undo this pain
消除我的痛苦
Unbreak my heart
修补我破碎的心
Until I remember the way
直到我再也无法忘记这些瞬间
Nothing sweeter than this
没有什么比这更甜蜜
Nothing hits like the first kiss
没有什么比初吻更让人心动……”
沈宜团睡觉的时候靠着车窗玻璃那一面,晚高峰的出租车走走停停,反反复复,于是沈宜团的脑袋就一直在玻璃上磕来磕去的。
李微澜转头看了一眼,摘下了耳机。
窗外橙黄色的车灯滑落进来,明明灭灭,落进李微澜琥珀色的漂亮眼睛里,如同微微晃荡着水光。眼神不知道怎么地,显得有些蛊惑的温柔。侧颜立体又深邃,低下头,阴影微掩着五官,神色幽深。
李微澜安静看着沈宜团。
两秒钟以后。李微澜伸出手臂,搂过沈宜团的脖颈,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按了按,固定好。
李微澜还往右歪了一下脑袋,蹭了蹭。两个男生的额头和耳垂离得很近,几乎是亲昵地贴在一起。
呼吸余热。
胸前微微起伏着。出租车上,氤氲着一种潮湿又昏沉的氛围。
出租车司机看后排客人在睡觉,关掉了土摇DJ,换上了更为平静的粤语抒情。
出租车继续往前行驶着,沿途的橙黄车灯宛如流淌的星辰。
李微澜始终没有戴起另外一只耳机。
被遗忘的耳机温顺地垂在身边,偶尔微微晃动着。
李微澜始终安静坐着,一只耳朵在听R&B歌词里缓慢倾诉的心绪,另一只耳朵在静静地听着隐秘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交缠错乱。单曲循环了不知道几百遍,好像心跳融进了歌词里面,耳机正好唱到那句:
“You flow through me moving me……(你漂游着穿透我的灵魂令我为你神魂颠倒)
………
There is no place we can't go(只要我们在一起便可以抵达世界的各个角落)………”
再一次急刹车,沈宜团醒了。
他睁开了眼睛,呆了两秒钟。
李微澜呼吸声微顿。
沈宜团坐直了身体,屁|股往右边挪,远离了一点李微澜,然后靠着车窗,继续睡觉。
李微澜平静地转头,看着沈宜团。
瞬息的光影在他脸上穿游而过。
顾盼生姿的一张脸,正在默默地凝视着沈宜团。
李微澜在心里静静倒数,五——四——三——二——一点五——一。
沈宜团没动,还在靠着车窗睡。
李微澜垂下了眼睫。
他直接把另外一只耳机塞进耳朵里,靠着另外一扇车窗,闭上眼睛睡觉。
-
从Simon对他讲话的那天起,沈宜团尝试着一点一点地离李微澜远一些,想少点出现在他面前。
一开始沈宜团只敢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退出。
他实在担心李微澜不能习惯。
但是这几天下来,李微澜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每天正常地吃饭,睡觉,玩耍和打工。
于是沈宜团松了一口气,就感觉自己很像那种要带小猫去坐飞机,结果比小猫更应激的主人。
看到小猫好好的,主人也放心了很多。
SAS电视台刚好有一台外景节目,沈宜团没有犹豫就接下了这个通告,没两天就收拾行李出差去别的城市了。
于是两个人的物理距离就更遥远了。
临走之前,沈宜团还跟李微澜说,他要是不想一个人上班,可以跟渝渡一起去,忙内也是去公司的,正好结伴。
-
李微澜当然也没有跟渝渡一块去公司。
事实上,沈宜团一走没两天,李微澜就懒得去公司了,每天在家里什么也不做,Simon打电话不听,队友喊他他也装作听不见,也不打扮自己了,每天就是蒙在被子里睡觉。
吃饭也跟很久以前一样,一天只吃一顿。
吃的是那种即撕即吃的速食面包。
现在没人管他,版权费用还在大笔进账,他的账户上有好多钱,他明明可以自己去吃饭,吃泡芙,吃猪脚饭,吃章鱼小丸子,喝奶茶,吃火锅,吃拉面。
可是李微澜懒得。
每天就在宿舍发着呆,吃速食面包。
房间里的窗帘每天都紧闭着,屋子里黑漆漆的。扔掉的包装袋塞进角落的垃圾桶里,像混乱又迷茫的心情一样。
堆了一个多星期的面包垃圾袋,沉默自闭了一个多星期的李微澜,像房间里阴翳的一朵蘑菇。
有时候在自言自语,语气冷冷的。
沈宜团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知道,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正在慢慢地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
有很多时候,李微澜好想偷偷发个微信问沈宜团在干嘛,还哭诉自己肚子好饿,面包好难吃,吃得他好想死。
可是当打好了那些字,光标一闪一闪地跃动着,李微澜又“哒哒哒”把敲好的字全部删掉了。
别犯贱,李微澜。
李微澜自我警醒着。
凭什么要他先联系沈宜团呢?
应该是沈宜团先找他才对。这一切明明是沈宜团的错。
李微澜是个心思很敏感又细腻的人,在出租车那天晚上,沈宜团推开他的肩膀,选择自己靠在玻璃窗的时候,李微澜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悄悄发生了改变。
沈宜团似乎正在微微地松开绳索的另外一端。
他能感觉到的,绳子另外一端的力量正在逐渐淡去。
李微澜能怎么做?
他没有任何办法,不可以失控,不可以吓到别人,不可以露出狰狞腐烂的一面,没人能受得了他那一面。
李微澜告诉自己,尽量控制好自己,保持理智和沉默,一点一点地看着绳子被再次抓起。
或者彻底垂落,像那天在出租车上被遗忘掉的耳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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