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急,奶牛猫巡视领地未半,中道崩殂。它穿过小区绿植,猫毛半湿,狼狈地爬上三楼。
刚打算叫门,就看到一人一猫相亲相爱地挨在一起,旁若无人,谁都插不进去。
泡泡回忆起昨天缅因的话,差点气晕。
原来那是宣战!绿茶缅因,趁它不在翘它墙角!抢它主人!
给猫爷死!
第6章 泡泡生气
一声压抑的低叫,谢松亭还没看见是什么,身旁的缅因已经一个前冲,抱住来猫厮打起来!
“……干什么?”
没猫理他。
两只毛团打架速度极快,抱住对方脖子滚倒在地上,后腿飞速踢蹬!谢松亭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飞起的一缕猫毛粘在鼻子上!
是泡泡,它咬下一团缅因的胸毛,还不忘叫嚣。
“臭缅因!看我咬死你!”
谢松亭一向不怎么干涉动物之间的事,小区里的动物他见了也当没听见没看见,不然让它们知道有一个能听懂它们说话的人类,那个人类肯定会很忙。
可现在面前是他的猫,还在凶猛地打架。
谢松亭没见过泡泡打架,此时看它打架没有犹豫,招招刁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它是小区的猫王。
只是没想到缅因一个幼猫竟然也不落下风。
显然泡泡对身体的掌控感比缅因好,但缅因对时机的把控比泡泡更强,棕虎斑在泡泡一个疏忽里看准时机,一口咬住它尾巴中段,死不松口!
“啊!啊!疼!疼死我了!放开!”
缅因低吼,任凭泡泡怎么踹自己,就是不松嘴。
谢松亭怕两败俱伤,伸手想分开它们。
泡泡这时刚好回身伸爪,磨得尖利的指甲刷地刮过拦猫的谢松亭!
手背皮肉薄,立刻留下鲜红的五道血印。
两只猫同时停下了动作。
谢松亭:“这回能和好了吗?”
泡泡无措地收回爪子:“你要去打狂犬疫苗吗?我今年的巩固针疫苗还没打!你你你你不会死吧……”
谢松亭:“不碍事。”
他把手背过去,“你们两个先互相道歉,我一会儿再去打疫苗也不晚。”
缅因先低头。
它走上前蹭了蹭泡泡的脸。
泡泡不太适应地躲开,偷偷瞄了一眼棕虎斑,走到谢松亭面前,还是不高兴。
这会儿装什么大度,刚才都贴谢松亭身上了,它泡泡又不是瞎子!
“别躲了,尾巴给我看看。”
奶牛的尾巴整体白色,尾巴尖黑。此时被缅因的口水浸湿,蔫哒哒地垂着。
谢松亭扒开它的毛看,只是留下一块红印,掉了点毛,没有伤口。
缅因收手了。
泡泡迅速收回尾巴。
“因为什么见到就打架,泡泡,你说。”
泡泡兴师问罪:“你们两个刚才在干嘛?”
“嗯?”谢松亭没搞懂它的问话逻辑,“它贴着我,怎么了?”
“你怎么能让它贴着你?!”
“因为你不贴着我。”谢松亭一句话把泡泡给堵死,“要么你进屋舔毛,等我拆完快递咱们聊聊,要么你在这舔毛,看着我拆完快递再聊聊。”
泡泡憋闷地往地上一坐,选了后者。
谢松亭回屋找了条毛巾给它,拿着剪刀解决放在一起的两个大木箱。
第一个木箱里全是猫砂和猫粮。谢松亭清点了一下,猫罐头120盒,猫砂一包2.5kg,80包,猫粮一包1.5kg,8包,一个能装下这些猫粮的真空桶,一个猫砂盆,还有些猫玩具。真空桶里塞满了营养品,都是些谢松亭不认识字的罐子。看来快递的主要重量都在这。
这一楼里七个住户,把木箱放在门口怕被偷,他只好一趟一趟往家里运,运到最后,头晕目眩,嘴唇发白,靠着墙角喘气。
缅因想帮忙,被正在朝毛巾上蹭水的泡泡一张嘴呲了回去。
占它的地盘还抢它主人,不是装不会说话吗,看你说不说话!
棕虎斑看了它两秒,妥协地坐回去。
他是只猫,帮不上忙,还可能把袋子咬烂。
这是他第二次后悔当了个猫。
第二个木箱则不太一样。打开盖,最上面放着一张对折的硬纸,没有信封那么正式。里面装的也是吃的不错,却都是人吃的。
谢松亭拿过纸打开。
【谢松亭,你好,我是席悦。】
【微信这种快社交软件上说这些似乎太过正式,我思来想去,给你写了封简信。】
【不知道养猫这件事是否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听你说家里还有一只猫,想必两只猫要先磨合。思思和我说过你,他说你是个倔强的孩子,所以我想,如果两只猫磨合得不好、关系不和,你也不会告诉我、麻烦我,只会自己想办法默默解决。】
【以防你太辛苦,给你寄了点吃的喝的。一些吃食能真空包装我就真空包装了,还有稻香村新打的盒子,在最上面,日期新鲜,希望你尽快吃,不知道运输途中有没有压碎,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所以没给你打第二盒。这一箱里面大部分零食是我按自己和思思的口味买的,我自觉口味大众,吃起来味道不错,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不爱吃的话就当尝试,不用有心理负担,送人、二手转卖或者扔掉,都是可以的。】
【小猫刚到家没有一个月,思思没给它起名字,不知道你给它起了吗?起了还请让我知道。我对你印象很好,如果以后有时间去蓉城,还要麻烦你招待。最近思思出事,我本人又事务繁杂,在首都走不开身,有机会一定当面感谢你。】
【最后,望保重身体。非常欢迎你与我沟通。】
【席悦】
这封简信言辞恳切,谢松亭像拿了张烤了火的锡纸,烫手,放也不是,收起来也不是。他从没接受过这样的关心,以至于神色茫然。
谢松亭翻来覆去地盯着这张纸,看着看着,右眼掉了一颗眼泪。
直愣愣的,从眼中掉到地上,碎成几瓣,在背景嘈杂的雨音里悄无声息。
甚至没在脸上留痕。
谢松亭见过席悦几次。
高三时,席悦每天晚自习放学都开车来接席必思。每次看到那辆他不认识车标的车,谢松亭都觉得自己的家庭像一滩烂泥。他自己则是里面最臭的一堆。
他只会羡慕,只会嫉妒,只会从长长刘海下面露出半只眼睛远远看着,像看一个美丽的幻梦。
这幻梦不属于他,连让他看见都是个巨大的意外。
和高三才转学过来的席必思一样。
席必思很快和同学们打好关系,他抽屉里情书不断,他体测成绩非常突出,年级排名也一样,他很会在高压的学习环境中苦中作乐,一到换座位,男的女的都想坐他旁边。
就算他什么不做,只是站在那,就像个耀眼的光斑,把缩在角落的谢松亭逼得连连后退,觉知到自己只是世界上无数悲惨的人中的一个。
最烦的是……
他对谢松亭其实很好。
就像对其他人一样。
他越这样,谢松亭就越是厌烦。
谢松亭左手无意识地抠挖袖子上硬硬的血块,捏碎,扎进指甲盖里,消化自己扭曲的过去。
他想得累了,蹲下来用头抵着木箱。
长发沉甸甸地垂下来,挡住他的表情,有一部分沾到地面的灰。
缅因起身往前走。
这次泡泡没有拦它,它走到谢松亭面前,从他头发里冒头,舔他落在地上的头发,认真程度堪比舔自己的毛。
谢松亭很久后才动。
他手放在缅因头上,明明没抽烟,嗓音却哑得让人心惊:“别管我……舔你自己去。”
他脑袋扣得实在低了,缅因努力抬头,湿润的鼻尖竟然能碰到他嘴唇,轻轻顶了他一下。
凉凉的。
谢松亭脑子嗡地炸开,什么席必思,什么嫉妒,什么阴暗,全部飘飞,半个字也没有了。
半晌,他按着它脑袋把缅因从自己的头发堆里推出去,闷着声音,也闷着自己发红的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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