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个月,唐见春从贺兰山回来,带着桥林,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马代度假。
当初特意建给唐栀休养身体的疗养院已经关门了,他们住在海滨的小木屋里,晚上听着海浪,簕不安说:“我都好久没去看唐阿姨了,说实话,挺不好意思的。”
当初答应了唐阿姨会好好陪簕崈,没想到陪着陪着,陪床上去了。
虽说是被逼的,但终归结果就是他们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簕崈轻轻嗯了一声,也觉得母亲也许不会原谅自己,但是他已经独自去母亲墓前忏悔多次。然后,他对簕不安说:“她很开明,当初唐见春和桥林的事情闹开,还帮着劝舅舅接受,然后跟我说,男女都无所谓,她希望我找自己喜欢的。”
簕不安几乎能想象到唐阿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情有多温柔。
明知道这个‘男女都无所谓’里面应该不包括自己,但他倒是没有煞风景地挑破,而是另辟蹊径地指责簕崈:“唐阿姨让你不择手段强取豪夺了吗?他知道你后来变成道德低下的小人了吗?”
簕崈:“没有,所以你想怎么样?”
簕不安:“哼,你自己反思。”
簕崈不说话了,簕不安又有点不习惯:“算了,也还行吧,还好是我,要是换了别人……”
簕崈:“要是换了别人?”
“换了别人,我就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簕不安说。
簕崈先是沉默,然后欲言又止。
——有点好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现在原谅自己了吗?
簕不安翻了个身,正色起来:“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我是不是对你脾气太差了,我以前是不是老说伤你心的话?有些我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挺恶毒的,你有没有放在心上?”
是有很多伤人心的话,簕崈觉得自己大概一句都没有忘,不过倒不是因为受伤。
簕崈说:“所以那些都是认真的话吗?”
“都是气话吧。”簕不安叹气:“我对你脾气最坏,但是,你又不经常怪我,其实有时候你嘴也挺毒的,一句就能扎我心窝上,但是你又不经常戳我心窝,大多数时候都包容我,然后,你越包容我,我有时候反而……反而越要对你说过分的话。”
簕崈理解,对越亲密的人脾气越坏,是因为知道对方会一次次地包容和原谅,明知道没有理由也要怪怨对方,当然是因为笃定对方的底线会因为自己而一降再降,因为明白自己被对方偏爱。
他说:“可能,是在撒娇吧。”
那么多年的委屈,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宣泄的出口,簕不安喉咙梗了梗,忍着胸口莫名其妙的酸涩嘴硬:“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跟你撒娇了?”
簕崈没有反驳,而是低着头抵住了簕不安的额头。“簕不安,那我伤害你的时候,你也会一直都包容我吗?”
他声音低低哑哑,混在沙沙的海浪声中,像梦呓。
簕不安就想起簕崈一次次微弱到几乎听不到的询问:“会爱我吗?”
“你也在撒娇吧,簕崈?”簕不安也放低声音:“哥。”
越来越短的称呼,越来越像咒语,每当他念出这个咒语,恶龙就会变成骑士,无论簕崈在做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都能在这句简短的咒语中找回心神,停顿一瞬间去听簕不安接下来的话,即便是谩骂或者诅咒。
簕崈鼻腔中发出一点短促的音节,像是应和,也可能只是低笑。
簕不安发觉自己语气有点太肉麻,抿了抿嘴,不说话了,背过身去说:“我困了,睡觉!”
第二天,唐见春和桥林在海滩上冲浪,唐见春是老手,正在指导桥林,簕不安戴着墨镜躺在遮阳伞下,懒洋洋看着不远处的二人调情,簕崈终于忙完他的临时工作出现了,穿着条很花哨的沙滩短裤走过来刚要坐下,问簕不安要不要也去玩一玩。
簕不安:“等等!站住!”
簕崈顺着他的话站住,簕不安扯着嘴角坏笑:“不是换了吗,怎么又带来了?”
收拾行李的时候,簕不安偷偷换掉了簕崈的沙滩裤,后来被簕崈发现换回去了,他们还因为这个吵了一架来着。
簕崈不回答,走过来坐下了,簕不安却非要骚扰到簕崈烦不胜烦回答自己:“你说啊!你不是看不上我选的吗?怎么又穿了?”
簕崈睨他一眼:“离我远点。”
“哟哟哟,又开始了是吧?”簕不安哼笑,忽然起身坐过去,跟簕崈挤在一张躺椅上,揽着簕崈的腰乱摸:“哎呀呀,看看看看,多完美的身材,这胸肌!着腹肌!这鸡!”
“咳咳”身后传来一声清咳,簕不安回头,看到唐见春跟桥林上岸来了,唐见春表情很明显戏谑,桥林有点不好意思看,非礼勿视地别过眼,簕不安一点不害臊,甚至更来,揽住簕崈胸口枕上去,小鸟依人道:“怎么啦?嗓子不舒服啊?还是见不得人家跟亲亲哥哥谈恋爱?”
唐见春:“……”
低估了簕不安的脸皮,他带着桥林转身离开。
度完假回来,簕不安又开始举步维艰地推进自己的酒馆,某次他实在忍无可忍,半夜三点睡不着,坐起来拍墙吵醒簕崈:“你又不给我钱花,也不让我自己赚钱花,我难道要饿死吗?你是不是有毛病!”
簕崈:“我没给你饭吃?”
“有饭吃就够了?”簕不安气急败坏:“我想买件衣服还要给你打报告,就算是包二奶也没有这么小气的吧?”
簕崈清醒了,也坐起身:“那你说说,你买的是什么衣服?”
是一堆户外装备还有冲锋衣,唐见春和桥林计划下个月去登珠峰,自己没时间,簕不安一点也不客气地准备挤到人家中间去当电灯泡。
簕崈问:“我允许你去了?”
簕不安气得要分房睡,走到门口就被扛起来摔回床上,簕崈说睡不着就做别的,簕不安不同意,他说:“感情生活都不和谐,还做个屁!分手!”
然而簕崈仅仅撕了他的睡袍,忽然停下了。
簕崈撑起身体,两个人,四只眼睛同时定在簕不安唱晓的雄鸡上面,簕崈微微怔愣,簕不安则全神贯注盯着自己雄风赫赫的小兄弟,目光由迟疑转为惊悚,紧接着变成狂喜。
簕不安一跃弹起身,喜悦无从发泄,就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打转遛鸟,时不时让簕崈看自己。
“哥!哥!哥!你看!”簕不安大叫,恨不得广告天下,自己的男儿本色终于回来了。
簕崈颇为无语,同时,心里又有点奇异的感觉。
簕不安忽然扑过来:“你看你看你看!你快看!”
簕崈看过去,恰好雄鸡睡醒了没一会儿又困了,渐渐萎靡,簕不安着急了,哀嚎着,抓着簕崈的手臂摇晃:“不行不行不行,你再来一下!你快来一下!”
簕崈没兴趣了:“……睡觉吧。”
簕不安不依不饶着急催促:“不行!你快点!”
早桂又开始一簇一簇长花骨朵,明明还没开始开花,可是风一吹的时候,家里的每个房间都仿佛飘着桂花馥郁的香味。
他们住在环水的家里,除了聒噪的蝉鸣,还有青蛙和某些不知名但很大声的虫子,从早到晚,又从晚到早上地尖叫,吵得人心烦。
但是夏天就是这样的,炎热,繁闹,有花香,还有蝉鸣。
某个深夜,簕崈忽然在桂花香里满怀失落地清醒,然后听到一刻都不停的蝉鸣,恍惚以为自己还在二十岁,这又是一个梦到不应该的人的坏梦,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可是怀里沉甸甸压着一个人,呼吸均匀。
那张和自己一点都没有相似之处的脸,簕崈却在偶尔的片刻,跟他四目相对的时候,觉得自己像在照镜子。
明明确定不是做梦,但是簕崈被不知名小鬼驱使,推了推簕不安,趁着对方意识不清的时候问:“有喜欢的人吗?”
簕不安困意浓重,极为不情愿地掀了下眼皮,看到簕崈幽灵似的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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