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训练用的迷彩服,脸上抹着泥痕,眉眼周正,扛枪站得笔直。
看左上角照片时间,拍摄于十多年前。大概胶卷质量上乘,照片没有丝毫褪色迹象。
宁嘉青放回照片,拇指移开看到刚被挡住的一角时,动作蓦地一怔,随即微微眯起眼。
照片右下角,标有阿拉伯数字:92。
似曾相识的拍摄手法,同型号的照相机,以及照片的编号。
那年闻珏放在院子里晾晒,被他翻开的那本相册,唯一缺少的一张照片,编号也是92。
此时门被推开,传来宋恩的声音:“老板,今晚我睡这间,您睡隔壁。”
宁嘉青转身,拿起相框,盯着宋恩:“我没猜错的话,给你拍摄这张照片的人,是京城那位教你汉语的朋友,他的名字不会是姓闻名珏吧?”
握着门把手的手松开,宋恩毫不犹豫地承认,“是闻先生。”
他走过来拉开抽屉,拿出第三个相框。
照片里有三个人,中间是闻珏,右边是闻珏的弟弟,而左边是他自己,他们统一穿着迷彩训练服。
“那年闻先生带着他弟弟来泰国参加野外训练营,我是他们的教官,我也借此和闻先生认识。闻先生走之前,送给了我这张单人照。”
宁嘉青听他讲完,眼神逐渐深沉锐利。
他从照片中笑得和煦的闻珏,移到宋恩脸上,沉声问:“担任我的保镖,也是他让你来的?”
一丝焦味传来,老旧的电风扇保险丝烧断了,晃晃荡荡地停下。
宋恩颔首,“是。”
第18章 灰鸟
翌日早晨,买完早饭回来的宋恩站在次卧前。
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眼前的门突然开了,宁嘉青已穿戴整齐站在他面前。
“……老板,早餐我多买了几样。”
他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绕过自己去了客厅,光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房间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枕头摆得规规矩矩。
回想昨晚,在说明白他是闻珏特意安排过来时。宋恩已经做好对方动怒、被辞退的准备,也想好没完成请求给闻珏道歉的措辞。
可宁嘉青却只是冷脸说了句,“请出去。”
额角凸起的青筋,昭示着他的隐忍,宋恩没动。
他又说,“我要休息。”
宋恩这才不得不出去,一夜睡不安稳。天不亮起来绕着村子跑了两圈,买了早饭才回来。
可对方的反应出奇平静,像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转头一想也合乎情理,毕竟是闻先生妻子的弟弟,大企业的经营者。能只身前来边境,魄力已超出平常人。凡事以大局为重,怎会因这种事失了风度。
自己只需做好本职工作,一心一意保护他的安全。
这样想着,宋恩心里好受了些。
刚抬脚要走,发现屋里的窗帘没拉。他走到桌边伸手拉开,“唰啦”一声阳光照进,照在桌上倒扣着的相框上。
宋恩随手将相框摆好,看到相片时表情瞬间空白。
原本三人的合照,中间的闻珏被抠了去,只剩左边的他,和右边的弟弟。
“……”他拿起这惨不忍睹的相片,不禁出声:“什么意思?”
他要对闻先生的照片做什么?
按照预计时间启程,宋恩用导航选择了一条公路路线,特意避开乡间小路,以防再遇上地痞流氓。
缺点就是要多花费近两个小时,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些难熬。一路上车内很静,静得焦躁。从上车起宁嘉青戴着墨镜靠在椅背上,一句话都没说。
前方红灯,踩着刹车缓缓停下。红灯时间很长,足足有一分半。
看着不断减少的数字,宋恩有些走神,又想到那张残缺的合照。
手掌轻轻敲着方向盘,他随意地往右后视镜一瞥。
宁嘉青正低头看着手里打开的钱夹,从镜中反射出闻珏照片的影子。而墨镜挡住他的眼睛,看不出表情。
宋恩掌心有点冒汗,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该不会他对闻先生……红灯变绿,汽车启动,宁嘉青已经把照片收了起来,侧头看着窗外。
犹豫再三,宋恩喊了声:“老板。”
他顿了顿,闷声说:“虽然这边的巫蛊之术确实比较出名,但这些东西没什么科学依据……而且我还听说能损害人的气运,搞不好诅咒会反作用于自身带来厄运。”
宁嘉青回过头看他,皱着眉头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
宋恩轻咳一声,“没什么。”
话音刚落,对方突然问他:“你说你和闻珏,是在训练营认识的?”
宋恩应声,想了想说:“那是我退伍的第三年,入职一家野外训练营担任教官。暑期迎来的第一批学生,其中就有闻先生和他的弟弟。”
闻珏和他弟弟相差十余岁,亲兄弟五官很相像,但性格截然不同。
这是宋恩对他们兄弟俩的第一印象。
弟弟脾气不好,桀骜不驯,但内核是开朗纯真的。而哥哥外表温和近人,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沉郁。
和闻珏渐渐相熟,始于那个下着雨的午后。
因为雷电天气训练任务搁置,全营休息半天。宋恩从大众浴室冲完澡出来,想去后院抽根烟。
一出门,看到闻珏穿着宽松的白色短袖,头发湿漉,脖子上搭着深蓝色毛巾。
他坐在柱子旁的长椅上,双手撑着椅面,身体向后仰。抬头看着电闪雷鸣的天空,黑压压的乌云,直逼头顶。
一瞬间的闪电,闻珏闭上了眼睛。风吹得身上的衣服飘飘荡荡,斜密的雨落在他的眼睫、鼻梁和微微启着的唇。
在延迟的雷声抵达之前,他睁开了眼,映着上空无尽的灰暗。
有几个东南亚学员走到了闻珏身边,笑着从软包烟里抽出一支递给闻珏。
宋恩眼神一沉,走过去挡在闻珏身前,伸手抓着烟甩到那名学员身上,严厉地用泰语呵斥,几个人畏缩着肩膀跑掉了。
他回头用英文解释,“这烟在这边是合法的。”
闻珏说了声“谢谢教官”,他笑着说:“在学校时周围很多人有抽这个的习惯,但我不感兴趣,也不会碰。”
“你还在上学,在哪里读书?”
“美利坚。”
宋恩唇角抿直,又问他:“具体是在哪里?”
他说:“加州。”
虽然是宁嘉青先提起的,在他简单地说了说之后,对方似乎并不感兴趣。
车又行驶了十多分钟,就在宋恩以为话题已经结束,听见宁嘉青问:“后来呢?”
“……后来?”
宁嘉青摘下墨镜,别在胸前,“营期结束后,你们没再见过面?”
宋恩摇了摇头,“见过两三次,当时我拜托了闻先生一件事。”
宁嘉青微挑眉,从后视镜里看向他,“一件事?”
“帮忙寻找我的弟弟,二十年前,他在美国加州失踪。”
宋恩的弟弟是母亲与继父所生,在他十岁时继父死于血癌,母亲没多久也离开人世。
两兄弟相依为命。
弟弟的梦想是摇滚贝斯乐手,痴迷于皇后乐队,偶像是乐队主唱。
他音乐天赋极佳,从中学开始组乐队,拿过大大小小的奖,在附近的府颇有人气。后来被经纪公司相中,签约并许诺送去音乐学院深造。
那天以后,弟弟再也没能回来。
宋恩清晰记得弟弟临走时在机场向他告别,灿烂地笑着说等出名挣了钱把他也接过去。
后来他在梦中一次一次拉住登机口处那个单薄身影,告诉他:“不要去。”却无法开口。
车内安静须臾,宁嘉青问:“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宋恩低声道:“阿暹。”
“好,很好,请坚持住……”
随着康复训练师的指示,闻珏缠着厚厚绷带的双手,紧握着两侧的扶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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