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 对方显然也陷入了犹豫之中:“周总, 那这——”
挂断电话后没多久, 周斯复便收到了几份对方发来的监控录像拷贝。
点开录像前, 周斯复仰头缓缓靠回了枕前,对着一直愣在床前的时添抬起手中的手机:“时总难道不想知道, 是谁在背后偷偷冒充你?”
听到周斯复略有些戏谑的语气,时添忍不住咬紧后槽牙:“我再说一遍——不要, 喊我, 时总。”
他已经听出来了, 这人就是在故意逞强。明明说话的气息里还带着麻醉刚过的虚弱无力,却硬要对着自己故意嘴贫,好显得他的身体并无大恙。
被时添这么一威胁, 周斯复苍白失血的唇微微张合了几下, 闭上嘴不敢再多言了。
关上电视,摇着轮椅来到周斯复的跟前, 时添从周斯复的手中接过手机,点开录像,举在半空中和这位侧躺着的病患一起看。
第一段监控摄像头所拍摄的区域,是市立第二医院大堂后方的一扇侧门, 左上角显示的视频录制时间是今天晚上九时十五分,也就是不到半小时之前。
画面一开始, 两名身穿便衣的警察出现在侧门的左右两侧。其中一人给另一人递了根烟, 相约着往门外走,应该是想蹲在路边抽根烟醒醒神。
两人刚要离开监控的录制范畴, 便迎面撞上了一个从外面走进来的清瘦身影。来人和两名便衣寒暄了几句,接着便从兜里拿出一张工作证一样的东西,举在手中对便衣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看清画面中男人的脸,时添举着手机的手臂微微一僵。
画面里的人身穿一袭浅杏色西服套装,胸前打着棕色领带,和他这几天的穿衣风格很像。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的长相和发型,几乎和自己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用余光看到,从这个人在画面中出现的那一刻起,周斯复的眸色也在倏忽间变得深邃起来。
按下视频暂停键,时添用手指将画面放大,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画面中的那张人脸。
首先可以肯定,这不是PS技术伪造出来的,这人应该原本就长这样。
放大后仔细观察了一会,他发现这张脸和自己还是有着不小的差别。
比如,这人的唇角比自己要稍微窄了几寸,眉骨却更高,眼睑下方有一颗并不太明显的小痣,眼尾的弧度也更清冷平整些。硬要说的话,这人的五官只能说和以前的自己比较相似,称不上高度一致。
随着视频继续往后播放,他逐渐又注意到了另外一点。
这人低下头,要比抬起头时看起来更像自己,是由于低下头的时候,额前的几缕碎发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也同时遮挡住了和自己最不相像的眉眼部分。但即便这样,任何和自己认识的人看到他的外表和行为举止,第一眼或许都会产生混淆。
这人在画面里的一举一动,就好像……是在刻意模仿自己一样。
正盯着画面里的“假时添”漫无目的地出神,他忽然听到周斯复在一旁冷冷出声:“先看下一段。”
下一段录像是医院验血中心所在楼层的视频监控。监控里,“假时添”和守在门外的另外两名便衣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流程,接着便熟门熟路地走进了验血的房间。
几分钟后,他带着满脸失魂落魄的季源霖从验血室里走了出来。
最后一段视频则回到了一开始时大堂侧门的画面。带着季源霖走出电梯,确定门口没有其他人,“假时添”立刻脱下身上西装,披在了只穿着一件单薄拘留服的季源霖身上。
就在“假时添”伸出手为季源霖整理领口时,他看到“假时添”稍稍往前走近一步,将下颌轻轻搭上季源霖的肩头,贴着季源霖的耳侧亲昵地低语了几句什么。
察觉到“假时添”异常的行为,季源霖浑身上下猛地一震,却并没有立刻将眼前的人推开。
眼看季源霖并没有产生抗拒,“假时添”微微抿了下唇,接着弯起眼角,将身体微微往前倾,轻轻咬上了季源霖通红的耳垂。
盯着画面里如胶似漆的两个人,时添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眼睁睁看着有人cos成自己的模样,对着自己的前夫亲密地上下其手,他的心情实在是太微妙了。
正当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打算关上视频时,画面里的“假时添”突然从季源霖的肩膀前抬起头来,用一双含笑的眼睛直直看向了监控摄像头所在的方位。
……原来这人早就知道自己被监控拍下来了,他在监控里所做的一切,都是特地在给调取监控的人看。
三段视频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令时添一时半会有些难以理出头绪。
画面中的青年显然比自己更年轻一些,看起来顶多二十来岁。比起现在,更像自己几年前大学刚毕业时候的样子。
但他可以非常肯定,自己并没有兄弟姐妹,老时也绝对不会背着老妈偷偷出轨在外面养私生子。这人长得哪怕和自己再像,也一定和自己没血缘关系。
将手机递还给周斯复,时添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就听到周斯复在身旁幽幽出声:“我知道他是谁。”
时添脱口而出:“谁?”
“一个‘容器’,祁家培养的所有棋子中最特殊的一个。”
阖上双眼,周斯复有些疲惫地吐出一口气,“你要是能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时添缓缓眯起眼睛,有些半信半疑地说:“你先告诉我是什么要求。”
“再来一次,”抬眼望向病房的天花板,周斯复的语调平静无波,“你在山崖下面对我做的事。”
时添脸上神情顿滞。
“……” 他死死盯着周斯复的脸,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问,“……你当时是在装昏迷?”
躺在床上虚弱地干咳了两声,周斯复略显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无辜:“那真不是我的问题,我那时候刚恢复意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你就已经亲——”
话还没说完,周斯复及时将头往右一偏,只被时添握紧的拳头扫到了脸颊。
躺在病床上差点就挨了一拳,周斯复连忙并拢两根手指,抬起能活动的那只手对着时添示弱:“Okkay,我说——”
时添的反应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变成一只容易炸毛的猫,每次只要自己厚着脸皮招惹他,免不了会挨顿胖揍。
但其实他心里清楚,时添在他面前的反应总是有些言不由衷,用现在网上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果不其然,在收回拳头没多久后,时添又紧截着伸出另一只手,替他拉上了不小心被掀开的被角,像是担心他会被窗外的冷风冻到。
“这人叫做白然,和上次我们在船舱里见到的那两个商人一样,是祁正心腹白叔众多义子中的一个。”
凝视着坐在轮椅前的时添,周斯复脸上的表情逐渐恢复了平日的正经,“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六年前,在洛杉矶的疗养院。”
“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对我来说算得上记忆深刻,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在床前侧头望向时添,“你猜为什么?”
时添只是微微蹙起眉,像是在等着他往下继续。
闭上眼睛又睁开,周斯复深呼吸了一下,目光在台灯的光晕下渐渐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十八岁的你。”
“他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只披着一件你高中时的旧校服,留着和你高中时一样的头发。”他说,“在见到我的第一刻,就叼着安全|套,匍匐着爬到我的脚边,求我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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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男孩的第一眼,他便完全失去了理智。
情绪阀值逐渐失灵、内心隐秘的暴虐因子在血液里横冲直撞,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他的双目中缓缓洇出一片血色,就连喉咙都涌上了一股强烈的血腥气味。
这辈子唯一的执念,放在心尖上都怕碰坏了的珍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回到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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