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翟在电话里有些担忧地问他:“时总,您这次大约要在美国待多久啊?要是纳斯达克那边同意我们的定价,那您干脆就待在纽约,等我们直接过来算了。”
“等我出院后给你们消息。”他告诉老翟,“只要好好疗养一段时间,应该恢复的很快。”
“老翟,如果正式上市的日期已经敲定,但你那时候仍然联系不上我,说明我的病情还不太稳定。到时候你就不用管我了,带着几个元老一起上去敲钟,把流程走完,明白吗?”
老翟一愣:“时总,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吧?你的病——”
听着老翟开始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让自己注意身体,时添一边点头应着,一边盯着窗外浓稠的夜色,似是出神。
他心里十分清楚,接下来就是一场硬战了。
决定留在美国后,他上周临时编造了个理由,告诉老翟自己在纽约的私立医院里检查出了慢性肿瘤,需要留在美国住院调理一段时间。他让老翟不必担心自己,先带着高管们回国,开始准备上市前的最后工作。
为了不让公司里的人生疑,他还特地提醒老翟,自己在治疗期间可能没办法使用手机,顺便把IPO项目的一系列后续安排全都事无巨细地交待给了老翟。
他非常信任这帮和自己共同打拼多年的老将,也知道他们会圆满完成自己下达的指令,可要说心里完全没有遗憾,那一定是假的。
送封禹上市,这是他从创业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实现的梦想。
但接下来的情况危机四伏,他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这一切,恢复平常的人生,更别说准时参加公司的上市仪式了。
一切都需要做一个了断,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那个家伙。
从懵懂无知的青葱岁月携手走来,那个总是默默守护在他的身后,鼓励着、支持着、陪伴着,愿意为了他付出生命的邻家少年——
他还欠他一段白头偕老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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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
走出更衣室时,时添已经脱下侍应生的制服,换成了自己的衣物。
乘电梯一路上到饭店六楼,在电梯门朝两侧打开前,他再次抬起手,摸了摸藏在袖口内侧的玻璃片。
这玩意的使用方法是白然教给他的,体积小便于携带、用途多样且不易被察觉,是个很趁手的工具。
确认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时添原地做了个深呼吸,迈步走出了电梯门。
整个六楼走廊空无一人,十分安静,使皮鞋在行走过程中发出的脚步声尤为明晰。
一路来到602号包厢,他将手搭上包厢的门,只是轻轻一推,便将紧密的房门给推了开来。
包厢没有开灯,只有玄关的天花板上亮着一盏暗灯,依稀可以看到餐桌前立着一面精致的中式屏风,屏风内隐隐有烛光摇曳。
将外套脱下挂在房门前,时添正打算打开包厢内的照明灯,突然听到屏风的另一侧传来一阵衣料摩挲的响动和一个微弱的人声。
“唔……”
微皱起眉头,他往前走了几步,透过半阖的屏风,看清楚了包厢内的场景。
餐桌前坐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被五花大绑地用麻绳捆在餐椅前,嘴上贴着胶布,正在桌前拼命地挣扎,试图挣脱绑住自己的束缚。
——是郑滢。
背靠着身后的座椅,郑滢满脸惊恐地望着站在屏风外的时添。盯着时添的脸死死看了一会,她开始一个劲地摇头,像是让他快逃,赶紧远离这个地方。
然而,随着体力渐渐流失,郑滢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有气无力起来,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到郑滢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添的脚步骤然顿住,面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他设想过很多季源霖让自己中计的手段,甚至做好了譬如被姓季的再在酒里下药、或者直接被保镖一掌击晕的准备。他却怎么也没想到,郑滢会被牵扯进来,成为季源霖计划的一部分。
很快,时添便听到背后的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错落有致的脚步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随着包厢内的灯光亮起,四周的场景变得不再昏暗。两名保镖打扮的黑衣人一左一右无声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其中一人默默地站在原地不动,另一人则径直走上前,持枪来到了被绑在餐椅上的郑滢面前,用枪口对准了郑滢的太阳穴。
在郑滢因为恐惧而不断放大的瞳孔深处,时添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抬起一只手,将手中的东西对准了自己的后颈。
——一根0.3mm左右针头长度的医用注射器。
下一秒,他听到站在背后的黑衣人一板一眼地开了口:“时先生,林少希望您能配合一下,跟随我们一同返回洛杉矶。”
“……”
眼底有白刃似的光闪了闪,时添的唇角微微往上一勾,带上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他淡然出声:“他也知道自己是被海关通缉的逃犯,连真名都不敢用?”
黑衣人并没有对他的反讽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时先生,请您配合,否则我们无法确保郑小姐的安危。”
时添垂下眼,没有看郑滢:“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只是一些保险手段。”黑衣人说,“只要您不反抗,我们自然不会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包厢内的气氛僵滞了一瞬。
片刻后,时添冷冷开口:“先把她放走,否则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持枪的男人弯下腰,给郑滢松了绑,示意让她离开。
光着脚丫,跌跌撞撞地经过时添身边时,郑滢突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时添及时伸出手,才堪堪帮她稳住了身形。
就在扶着郑滢站起身的那一刹,他听到郑滢微颤着声线,仓促耳语:“他把GaN当武器,拖住他,否则——”
“把她带出去!”
察觉到郑滢的小动作,拿着枪的黑衣人面色一黑,厉声喝道。
还没等郑滢把话说完,几名黑衣人就冲过来,把她粗暴地带出了门外。
为了防止临时生变,郑滢被带走后,在场的黑衣人纷纷围聚到了时添跟前,全都做好了万全准备。毕竟Lin少吩咐过,绝不能做出任何伤害时先生的行为,更别说对时先生开枪。他们不能来硬的,只能用软的。
谁都没想到的是,时添却似乎完全没有任何要逃走的打算,只是冷着脸道:“愣着干嘛?带路。”
季源霖的保镖们面面相觑,还是压住时添的胳膊,推着他往包厢外走。
乘电梯下到饭店停车场,时添很快就被带到了一辆停黑色宾利前。
没等上车,他便看到了车窗前正襟危坐的季源霖,像是早就等他多时了。
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坐上汽车后座,满脸一副冷得结冰的模样,季源霖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怎么,生气了?”
“你刚才说你不会骗我。”
时添闭上眼,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
“我没有骗你,”双手交握放在膝前,季源霖缓缓靠上车座靠背,“我说了,只要能保护你不受伤害,我什么都愿意为了你做。”
没等时添再次张口回呛他,一根细长的针头突然从背后扎入了时添的后颈。
“你——”
时添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语句来不及在口中成型,便已经身形瘫软,往前缓缓倒了下来。
收起注射器的针头,车窗外的保镖看向季源霖。
“林少。”
朝着季源霖微微一鞠躬,保镖随后往后默默退了一步,消失在了停车场外的浓稠夜幕中。
垂下眼眸,盯着时添毫无意识的面庞,季源霖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从时添说他是笑话的那一刻开始,他突然就想清楚了。
如果再不做些什么,或许终其一生,他都无法再触摸到眼前这个令他日思夜想的人。
……
想撕碎、折磨、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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