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信号断断续续,一阵杂音过后,周为川的声音变得清晰:“抱歉,刚刚同事找我讨论工作,会议室不能带手机。”
“没关系……”他这么认真地道歉,岑樾莫名觉得窝心,不禁坦诚道:“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半晌,周为川说:“也可以。”
“周工,你去新疆,是去给导弹当眼睛吗?”
“做一颗导弹很复杂,我们只负责做它的眼睛”,这是周为川之前说过的话。大概是岑樾的语气太过正经,不像开玩笑,有种小孩子轻易听信大人话的意味,周为川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说:“是啊。”
“这颗导弹有点近视,没打中目标,所以叫我过来收拾残局。”
岑樾听着听着,不自觉放下啤酒:“那……你们的工作环境是不是很艰苦,在沙漠里?几公里之内都没有人?”
他忍不住追问,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像小孩子。
“试验基地只能建在人少的地方,条件算不上艰苦,我们住的已经是这里最好的酒店了。”周为川耐心道:“基地周围有很多石头,我每次来都会带走一块。”
岑樾看不到,他现在就坐在试验场的塑料椅上,把玩一块光滑小巧的鹅卵石。
深夜,试验场的大功率照明已经关闭,只剩下几盏光线柔和的路灯,西北的荒芜,还有荒芜中独自静坐的人,仿佛都被一并柔化了。
“你的头像就是之前捡的石头吗?”
“对的。”
“那除了捡石头,你们休息的时候还有什么娱乐吗?”
岑樾好奇有关周为川的一切,尤其是这些调查不到的东西,他甚至后悔起初用了那种方式,像这样一点点了解他,一定会更有趣。
“附近有所初中,如果有空闲时间,我会和同事进去打篮球。”周为川说:“有次被那里的老师发现了,知道我们在旁边的航天基地工作,让我们去给学生上一节航天科普课。”
周为川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又或许是他身处的领域于岑樾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岑樾总觉得自己在听故事。
他彻底忘记了啤酒,但微醺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他甚至在这一刻忘了目的,忘了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忘了自己要追人,只是专心听着周为川的“故事”。
他屈起腿,蜷在椅子里,心跳加快,陷入一种孩子气的兴奋和雀跃:“真的吗?我也想听周老师的科普课。”
“你感兴趣的话,下次有机会给你讲。”
“可以现在就讲吗?”岑樾意犹未尽地握紧手机。
周为川笑了一声,笑声带来的震动清晰地传到岑樾耳边:“今天太晚了,再讲就要变成睡前故事了。”
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多了。
岑樾跳下椅子,躺到床上,将手机放在枕边,觉出一丝轻飘飘的困意。
“好吧,你还要继续加班吗?”
“还要加一会儿。”
“好辛苦……”岑樾小声说,“那我不打扰你了,忙完早点休息。”
但他没有主动挂断电话,像是在等什么,就这样沉默了片刻,他听到周为川说:“晚安。”
……
新疆和内地有着两个小时时差,但很奇妙的是,距离拉远了,时间错开了,岑樾却觉得自己和周为川更近了。
周为川出差了二十天。
这二十天里,他不会每天都给周为川发消息,如果他不发,周为川也不会主动联系他。
他们总共打过三通电话,第一通是在漠河,他们都能看到星空的那晚。
第二通,北京下了一场暴雨,岑樾没有出门,独自窝在公寓,而周为川那里晴空万里。
在岑樾的再三请求下,周为川的科普课讲了一个开头。
他说导弹的命名都很有特色,比如“东风”系列和“鹰击”系列,取自诗词,诗意中蕴含着力量,又很朗朗上口。
岑樾理科学得一般,如果周为川讲专业知识,他大概率会觉得无趣,并回想起中学时期不理想的理科成绩,这样的科普就刚刚好。
密集的雨点淹没城市,带来泥泞和混乱,他背靠软垫,面对飘窗,安静感受电话那头的晴朗。
最后一通电话,周为川说,导弹近视的问题解决了,他明天要回北京了。
很巧的是,明天是7月10日,岑樾的阳历生日,家里人习惯庆祝阴历,因此这一天他会选择和朋友一起过。
岑樾向来不是畏手畏脚的人,他想要什么就会去拿,不让自己陷入被动。况且周为川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表现得温和包容,句句有回应,助长了岑樾向他靠近的欲望,还有信心。
于是第二天傍晚,岑樾估摸着周为川已经回京,给他发了邀请的消息。
- 今天是我生日,周工要不要来吃蛋糕?
紧跟着一个定位,是齐蔚的酒吧。
几分钟后,周为川回复道:
- 生日快乐。
- 蛋糕就不吃了,我没有准备礼物。
岑樾正坐在梧桐树下,速写一对学生情侣,也是他今天的第一单生意。看到消息,他将铅笔夹到耳后,一手扶着画板,一手打字:
- 我支了一个速写小摊,周工要是来照顾我的生意,就算带了礼物了。
庄亦白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扇着扇子,看到岑樾在给那位很正的天菜先生发消息,凑过去逐字读了一遍。
岑樾的邀请在他看来过于草率,他迟疑道:“这么说他会来吗?你这嘴一点都不甜啊。”
岑樾放下手机,继续勾画人物轮廓,定出两人热恋中相互依偎的姿势,心情很好的样子:“不来也没关系啊,我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见到他。”
“反正早晚都是我的。”
第8章
后海聚集了不少来看日落的游客,人头攒动。沿湖的步道旁,走几步就能看到卖冷饮或饰品的小摊,还有随处可见的画手,画一张速写或漫画是二十块钱左右,姑且认为是市场价。
岑樾身为半吊子,每张只收一块钱。
他在酒吧门口找了个阴凉,人流量不大,今天只接到了两单生意。
第二个小女孩很是喜欢岑樾设计的漫画形象,家长想多付些钱,岑樾不收,小女孩便给了他一个贴纸,拿着画,蹦蹦跳跳地走了。
岑樾仔细一看,是小飞船的图案。
七点二十八分,今天的官方日落时间,时间越接近,后海聚集的人也越多。
眼下天光已经有些暗下来了,暑气稍有退去,湖面上波光粼粼。两岸的酒吧相继传出音乐声,英式摇滚和华语经典交叠在一起,有种悦耳但古怪的错乱感。
岑樾换上一张新的画纸,将T恤的袖子往上挽到肩头,准备再营业半个小时,如果没有生意就收摊。
微信里堆满了生日祝福,岑樾还没来得及一一回复,又收到一条新的。
是肖闻朝发来的。
- 生日快乐,小悦。
- 今晚有空见个面吗?
念书时,岑樾嫌“樾”字笔画太多,写起来麻烦,在作业本或卷子上写名字时,经常会用小名里的“悦”字来代替。小名是外公给取的,意思是希望岑樾能开心地长大,多是家中长辈在叫,还有一些认识多年的朋友。
至于在历任男友中,肖闻朝大概是叫得最频繁的。
肖闻朝具备所有年上爱人应有的优点,情绪稳定,细致耐心,恋爱期间几乎对岑樾百依百顺,在床上也一样,把他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将温柔体贴发挥到了极致。
他说今晚见面,是有邀请岑樾一起过夜的意思。
两人之前也有过那么一两次,分手以后,各自还是单身,度过各取所需式的一晚,开心就好。
岑樾不会将每段恋情都发展到上床那一步,要看感觉,也看亲密程度。在一些恋爱关系里,接吻就已经是尽头,感觉只支撑到那一瞬,没有必要再进一步。
性的快乐不是随便找一个人就能抵达的,岑樾对此时常有所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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