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真的很好亲,飞快地亲了一下,好软,温暖,又来了第二下,耐不住伸出舌尖,偷尝了尝味道。
谈梦西没醒,但皱起眉头,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讨厌人类,更要赶快去没人的地方。
大早,谈梦西抱着保温壶上车,把胶囊咖啡倒进去,打了个哈欠:“昨天……你亲我了?”
游叙刚放好后座的行李,动作一顿,对上泪眼婆娑的谈梦西,“没有。”
谈梦西愣了一会儿,又往保温壶里倒牛奶,“看来是做梦。”
游叙得意地挑起眉毛,“梦见我亲你?”
“不知道,反正有人亲我。”谈梦西半抬眼皮,喝了口咖啡,猛地瞪大眼睛,“噗”一下吐在外面。
游叙问:“你干嘛?”
“万一是旅馆有老鼠……它爬过我的嘴怎么办?!”谈梦西用手背疯狂抹嘴,又呆呆地坐好,“哦,我刷牙洗脸了。”
游叙昨天骂谈梦西是蛇,今天自己成了老鼠,还不能还嘴,气得五脏六腑疼,直接一脚地板油。
出发了。
第13章 忏悔路
加满油,他们开上盘山公路。
盘山公路总下小雨,路面反光起雾,两人在车内随着弯道左右摇摆,缓慢前行。
海拔高了,他们的耳膜开始发胀,数不清过了几个连续转弯,嗡嗡的耳鸣越来越重,怎么咽口水也没用。
下午一点半,导航僵硬的女声播报:
“已经到达目的地附近。”
目的地没有马路,最近点在眼前,一个山下小村庄。
下过雨,狭窄的石子路泥泞不堪。村庄入口有座二层自建房,门口三个脱色的油漆大字:小卖部。
停车在小卖部门前,他们钻出汽车,眼睛不受控制地往上抬,略过低矮的房屋,面对一座座高耸的山。
近的绿,深沉又带清洁能力的绿,远的黑,像复刻再无限放大的水墨画。
这么多山,明明压着头顶,遮着天,却没有威慑力,宽容地立着,任风钻,发出沙拉拉细微声响。
空气也比山下黏稠,微凉,湿润,深吸几口,好像洗了一遍五脏六腑。
他们安静地站了五分钟。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小卖部前,朝他们喊:“买东西?”
谈梦西回过神来,笑笑地走过去,游叙跟上。
小卖部主卖日用品和化肥农药。他们要了两包烟,见门口支个大锅,挑了两个热乎的茶叶蛋。
游叙拿出导航,指着目的地方位,“老板,这些山怎么上去?”
老板的普通话带口音,但他们能听懂,指向一条只能过一辆车的小路,“往那边。”
“能开车上去吗?”
“可以开,很多人去。”
谈梦西剥着茶叶蛋,“很多人?”
“经常有后生去,拿棍子的。”
谈梦西诧异地看向大山,老板嘴里的棍子是登山仗,说明这地方已经被徒步的人踩熟。
纳闷死了,自己随手在地图上挑选的地方,冷门到没有名字,以为找到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眼下却好像找到了九寨沟。
“山上有景点?”游叙同样吃惊。
老板说:“没有,附近的人会来爬。”
放十天前,游叙恨不得欢呼,原地回程,恶劣地欣赏谈梦西失落的嘴脸。
经历这么多天辛苦开车,刚才又面对大山的震撼,他的滋味还挺复杂,算不上失落,“看来,找不到没人的地方了。”
谈梦西把茶叶蛋塞他手里,没心情吃,“这年头,怎么哪儿哪儿都是人。”
老板嗤之以鼻:“这里大得很,上山的路又多,碰不到人的。”
谈梦西重新打起精神,对这狂妄的语气很满意,“如果我们去人比较少的地方,怎么走?”
“你们开车开到底,有两条路,修了水泥栏杆叫福气路,好走,山好爬。没铺水泥叫忏悔路,不好走,不过风景可以,路上有个好大的湖,山也高。”
忏悔路。
光听这令人痛哭流涕的名字,谈梦西和游叙已经能想象到有多难走。
谈梦西不怕难走,只怕好走不够安静。他心情好,一挑眉毛,跟游叙开玩笑:“山该不会叫赎罪山,湖叫心灵圣地吧?”
老板听见了,“不是,山就是忏悔路走到头的山,我们叫忏悔山,湖……”
游叙按照这个逻辑,接话:“忏悔湖?”
老板摇头,“湖没名字,我们叫忏悔路上的湖。”
谈梦西“噗嗤”笑出来,清清嗓子:“走忏悔路的人,肯定不多。”
“谁吃得没事走忏悔路?”小卖部老板瞪大眼睛,转身回屋去了。
二人并肩回到车旁。
游叙拉开车门,语气揶揄:“听老板的意思,谁好人走忏悔路。”
“绝望坡,好汉碑,这种地名很多。”谈梦西系上安全带,“再说,我是无神论者,我不向谁忏悔。”
再再说,他有素质有爱心,生活不向他忏悔,算生活有种。
五个小时后,他们看见了福气路。
走了有没有福气,不知道,看起来一股免费景点的气质。随便的水泥路,随便的树,还有随便摆放的几块石头。
旁边的忏悔路呢,两侧树枝低压,腐烂的落叶堆积,渣土路,两条车辙深深。估计山里经常下雨,车辙里的水坑跟小镜子似的,一米一块绿光,照向路的深处。像开发到一半,明明已经铲出一道来,又发现搞错了,扭头去福气路铺水泥,丢它在这里不堪入目。
游叙踩了刹车,“忏悔路。”
谈梦西点头,“我以为会有个路牌,写着忏悔路,最好有一大块磨平的石头,方便大家在这里下跪。”
游叙调转方向,驶向忏悔路。
一手转动方向盘,一手架在椅背,他扭脸看车后,对谈梦西说:“我不介意你向我忏悔。”
面对这张英俊的侧脸,再是紧实的肩膀大臂,沿着小臂蔓延到手背的青筋,谈梦西当真考虑起这个提议,“我向你忏悔的话,我就无罪了?”
游叙直视前方,“你向我忏悔是你的事,有没有罪,要看我原不原谅你。”
“你会原谅我吗?”
“不会。”
谈梦西苦笑一下,“那我不忏悔。”
游叙的腮帮子咬了咬,沉着嗓子:“你有没有一点愧疚?”
“有,非常深。”谈梦西想了想,“但我不觉得自己错了。”
“死不认错。”
“这件事本身就很矛盾。”
“非要有一个人痛苦,你选那个人是我,不是你。”
“我真他妈自私!”
谈梦西已经学会先发制人,把游叙的话给抢了,还打开收音机,音量调最大,让游叙无话可讲。
正好是音乐电台,谈梦西会唱这首歌,《载我回家》。
不引人注意地,他望了眼游叙,游叙闭口不言,再望眼前陌生的风景,不管这歌原本什么意思,此刻他觉得特别应景。
“你安静地行驶,闪过我的固执,我知道我们都有复杂的心事……”他跟着轻唱,把手伸出窗外,车外树叶飞速晃过去,冷风拨动了他的指缝。
谈梦西的嗓子音低,轻,还带点儿沙哑。
游叙用余光瞥了他几眼,稀疏的阳光划过他的脸,跟猫似的,眯着眼睛哼歌。
几分钟的事,一曲结束。谈梦西的哼唱,还在游叙的耳边反复响。
谈梦西没有再唱过,缩在座椅里打瞌睡。电台放什么歌,游叙也没有用心听。
眼前的路没有变化,原生态到枯燥,除了树,还是树,感知不到走了多久,直到收音机刺啦刺啦响。
进深山了。
电台信号消失的下一刻,车身开始颠簸。
谈梦西清醒了,抬头去看挡风玻璃上方,又打开天窗,语气兴奋:“游叙,看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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