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他茫然,穆颖也陷入困局:“我能不问你么?”
“当时我不知道,原来你想听其他答案,不过现在明白了。”纪弥走神地回答。
他张了张嘴:“不需要找律师防着我,我没想过缠着你……我不用依赖任何人。”
话筒那端没了声响,纪弥却静坐许久。
到底还在渴望什么呢?
一阵盲音后,他垂下眼,木然地摁了掐断键。
缩在旧的沙发上,纪弥僵硬地睡过去,或者说是昏过去。
他一度失去对外界的感知,不饿也不痛,只知道伤心,直到被雷声惊醒。
不知道烧到了多少度,自己摸着脸颊都嫌吓人,或许不出去买药的话,他真的会死在房间里。
脸上满是干涸的泪水和汗水,他几乎没力气撑开折叠伞。
等红绿灯的时候,有些私家司机不注意水坑,飞速地碾了过去,向路边溅起脏水。
纪弥想要躲开,然而头重脚轻,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只不过是稍稍退了半步,却如同猛然坠下深渊,往后倒去根本站不起来,也握不住自己的伞柄。
“靠,碰瓷么?我没撞上人啊!”中年男人吃惊。
他抱怨:“放完假第一天呢,喂,你今天怎么不上学?能不能听见我讲话?”
听着他的声音,纪弥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有污水沾湿了自己的袖子。
假期居然都结束了,自己在沙发上躺了那么久?他朦胧地想着。
近处又响起了关车门的声音,皮鞋踩在地面上一点点离近。纪弥歪过脑袋:“会场上有人说你家住半山,我才知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美国,Jing有可能和你是邻居。”
由此胡思乱想被吓了一跳,到现在都有些阴影。
他觉得自己胆子太小,不由扯了扯嘴角,然后有些无奈地打趣。
“巧成这样,你是不是有兄弟呀?”
贺景延顿了顿:“我爸也很想有二胎,可惜我是独子,没有复制款,只能自己裂变。”
纪弥:“……”
“小纪老师,我没在业内碰上过邻居。”贺景延忽地道。
纪弥道:“嗯,如果你知道,之前我给你看他的头像,你就应该认出来了。”
他并不了解富裕阶层的世界,恍然得知贺景延和Jing都住在山里,就觉得范围已然被缩到无限小。
回头搜了一下科普,他后知后觉,香港的富豪很多,有好几处山间的别墅楼盘。
自己现在就能随口报出好几个名字,比如浅水湾和深水湾,以及赫赫有名太平山顶。
“诶,等等。”纪弥灵光一现,上下打量着贺景延。
贺景延:?
闲着也是闲着,他打开Jing的照片,与贺景延做起对比。
中午的食堂人来人往,贺景延瞧见他这副架势,配合不是,抗拒也不是。
……就要这么被发现了?
贺景延看着纪弥认认真真地来回分析,脸色貌似风轻云淡,实际心跳猛烈撞击胸口。
就算事先做过准备,还想过破罐子破摔,如今真的被当场揪住,依旧会反射性地紧绷。
这方式是不是太突然了点,地点甚至在公司。
心理活动一大堆,没一句敢开口,贺景延觉得自己这样子有些好笑。
近几年趟过大风大浪,不知道天高地厚,转头便折在纪弥手上,尝过了恐惧是什么滋味。
“你身材没他好。”纪弥分析半天,蹦出这么一句。
贺景延:“……”
清脆的结论落下,贺景延噎住,与纪弥面面相觑。
“你确定?”贺景延本来被唬住,这时候又被气笑。
纪弥煞有介事地比划:“你看他的肩膀那么宽,你的肩膀没这种效果。”
贺景延:“…………”
咽不下这口气,他麻木道:“我觉得我和他一模一样啊,而且这种镜头有画面拉伸吧。”
纪弥也服了:“能不能少臭屁?你都不怎么去健身房,他特别自律,腹肌能保持得很清楚。”
贺景延咬了咬后槽牙:“我也有,要不然撩起来给你看看?”
纪弥匆忙地移开眼:“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你不要乱来,被拍照抄送给职业道德委员会,秘书室也捞不出你。”
贺景延趁机来劲:“怎么了这位助理,舍不得我被押走?”
纪弥斗嘴:“你的老相识庞伦就要来了,你好好去机场迎接吧,这次来一个新总监,回头可能要来新助理。”
贺景延闻言一怔,旁敲侧击:“你不可能永远当我的助理。”
纪弥都没多想:“对啊,就没永远这回事。”
“进过民政局都能离婚呢,鸿拟的散伙人就更多了,说不定我转头就去X17过日子。”
噼里啪啦说完,他惊觉:“老板,你是不是真的有安排?”
贺景延已经无语了,朝他嗤笑。
“你连结婚证都绑不住,信你老板一句话?我好荣幸啊,都想挑战这辈子不换助理了。”
纪弥:“。”
“往前走,再和你聊天我要犯心脏病。”贺景延提醒他,随着队伍一起挪动。
纪弥垂着脑袋:“对不起,我这两天状态不好,没有不想和你搭档的意思。”
贺景延没敢多看他这副神态,一看就心软。
他套话:“你被什么影响了?”
“我想尊重Jing。”纪弥坦荡回答,“但我没办法打消好奇心,又会冒犯他的边界。”
贺景延没想到纪弥这样乖,说:“那你试试让他出来吧。”
“他不乐意,说过好几次了。”纪弥闷声道。纪弥继续偏重点:“你怎么不睡觉啊?”
贺景延打包了一碗汤,放在保温壶里,打车又回到亚樾里。
中途,他回答:“我怕你半夜里醒来,不舒服没人陪。”
纪弥想要他陪:“那我不舒服。”
物业管家是全天服务,得知贺景延的需求,又被塞了红包,很周到地送到纪弥家门口。
摁了门铃,他道:“您好,我是管家,之前与您发过微信了。”
“您的男朋友煮了解酒汤,让我帮忙带上来。”他解释。
纪弥跌跌撞撞去开门,收下那碗热气腾腾的汤。
再听到管家搭话:“您男朋友有点帅啊,是不是还有急事?给完我就走了。”
被酒精麻痹,纪弥反应迟钝,一时间只是点头。
他在桌前喝着汤,才意识到Jing应该是亲自过来。
紧接着,萌心有语音来电,纪弥拖着尾调:“喂?”
Jing问:“味道还可以吗?我没怎么放盐,怕你喝多了会干。”
“嗯。”纪弥慢吞吞道,“管家说你是我男朋友,还说你长得好看。”
“好晚了,凌晨三点半。”他自言自语地讲下去,“你这样跑一趟干嘛?”
没等Jing的回答,他抛去新的问题:“你是来爱我的吗?”
灯影幢幢不能出现在身边,没有关系。
没有十指相扣过,甚至没有交换过眼神,也没有关系。
隔着屏幕传递来的在乎和用心,已经足够有分量。
纪弥收获过的爱很少,但他懂得好好珍惜:“可是,可是我没想不明不白地开始。”
谈恋爱一定需要明确的流程么?它不像结婚那样,需要法律登记来产生效力,比起那一段对白,两人的相守更加重要。
然而,晕头转向地步入关系,说不定也会稀里糊涂地结束。
Jing开口:“抱歉,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
放弃了回顾,纪弥干脆袒露一点,直接开口:
“如果那天情人节,我没错过零点,会比今天更早承认,其实我也喜欢你。”
这般温顺地预支完,他苦恼:“都剧透了,该问你收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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