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打你了?是不是虐待了你?”汪野不忍心问,可是又想问。
没想到刘聿却摇了摇头:“没有,他们提供给我非常好的物质生活,各种爱好班,只要我想去上,我也可以去。他们鼓励我交朋友,让我出去玩儿,小学的时候就给我报了很多国际夏令营,让我做一个全面发展的孩子……”
那怎么会这样?汪野不明白。
“但是他们不断地吵架,不断地冷战,从我3、4岁开始记事,我母亲就会跟我说,她是为了我才不离婚。转过头去,我父亲会跟我说,他是为了我才容忍我的母亲。他们把我当作了夫妻感情的垃圾桶,不断拉扯我的阵营,试图让我站到他们的身边去。他们将对对方的不满一股脑儿倒给我,然后转过头再告诉我,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不是为了你,我们早就离婚了。”
“但是当我一次又一次恳求他们离婚的时候,他们又不离。”
“我就这样,慢慢被他们逼疯了。”
刘聿说得很轻松,轻舟已过万重山,可是他挽起袖口时还是有一丝退缩。和卫乐语差不多的伤疤同样出现在他的手臂内侧,甚至更加密集,更加深刻,汪野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在刘聿吃惊且迟疑的目光里将脸贴了上去,磨蹭着那些代表痛苦的疤痕。
作者有话说:
老刘:他可太会哄人了!
第86章 神秘的柜子
刘聿没有推开,也没有理由推开。
他很长时间保持单身,除了天然地不喜欢亲近之外,还有刻意保持的那一份距离感。包括现在,他可以和学生们打成一片,谈天说地,甚至在球场上一较高下,但再多聊聊就不行。
可汪野的接触总能让他察觉到新生活的希望和气息,就好像这伤疤成为了肥沃的土地,开出了生命的花朵。死亡的阴霾已去,活下来果然就有好事发生。
“一定很疼吧!”汪野心痛到头都跟着疼了。
“不疼,我不说谎。”刘聿摇了摇头,不仅是因为伤疤的愈合,而是它们出现的时候并不是以“残忍”为目的,而是“自救”,那是精神里头发出的喊声,是被击穿的承受能力在咆哮。他真的记不起来是什么感觉,别说疼了,那时候甚至是一种放松的庆幸,仿佛看到即将得以解脱。
但现在想起来,又像做梦。
“瞎说吧你,一定非常疼。”可汪野一口咬定,因为他现在很疼,“早知道我那时候就每天一封信了,天天给你写,什么事情都和你说,让你一睁眼就能看到一封新的。”
“你那时候给我写那么多,我也没有体力回复啊。抑郁症会影响身体动力,起初动一下手指都很费劲。”刘聿现在灵活地操纵着手指关节,在汪野的掌心画了一个笑脸图案。
汪野攥紧拳头,把这个可贵的笑脸收藏好。“那你为什么还能和我通信?”
“我和你通信的时候是已经快好了,医生想让我找一个心灵寄托,给自己一个正向的积极反馈。要是我没有之前的科学治疗,那肯定没有后来的联系。我碰到了很多很好的医生护士,他们给了我第二条命,感谢医学。”刘聿和他十指交叉相握,从前的痛苦再说出来都算不上什么,“只是……我还是没能顺利撑过成人礼。”
“你……你惊恐发作了?”汪野的这一波心疼刚刚过去,下一波心疼就上来了。
刘聿拍拍他的手背,转身走向衣帽间,将那套旧得不成样子的高三校服抱了出来,还有那张照片。一切明了之后再次看到它们又是另外一种心情,汪野才晓得原来当年的自己差一点点就能收到照片了。
“这就是,我生病4年半的样子,我那时候比现在少40斤体重,也要矮一些。我花了两年的时间从僵硬躯体化变成了可以活动,又花了两年时间放弃寻死。我慢慢放弃了拯救父母的婚姻,不再吸收他们的情绪,不再将他们的怨恨照单全收。照相这时候的我已经算是快要痊愈了。”刘聿将照片推给了汪野,“你从小就很喜欢看大人穿制服,你说大人的衣服看起来特别好看,也想变成大人。你还说想看我穿,所以我报名了学校高中部的成人礼。”
脑袋里的神经元乍然链接,形成了一条清晰的回路。汪野想起来了,刘聿第一次给自己系领带的时候说过的话。
“那时候没人教我,我找了个视频教程,可惜我的手一直抖,抖得不行,最后还是没打上。”
“你知道我第一次穿正装是什么时候么?是我18岁成人礼那次。学校里的高三生都要穿,然后去大礼堂宣誓。班里的男生都打好了领带,就我打得乱七八糟。”
原来刘聿没有骗人,当时汪野还以为他是为了安慰不会打领带的自己。很久之前的那一天,他为了给自己拍照,在医院照着视频学习打领带,但是因为身体虚弱所以手才一直发抖。参加成人礼那天他克服了惊恐还是去了,但领带仍旧没有打好。
“说起来好笑,我在上初中的时候就在学校里出名了,是年龄最小的初中生,可是却迟迟不能毕业。”刘聿摸了摸领口,好像现在脖子上还挂着那条领带,“我去学校那天,老师给我开路,怕我晕倒。周围的高三生和我一样大,但是没有一个人认识我,很多很多男生都在窃窃私语,估计都把我当成了一个可怕的怪人。我以为自己能够撑过去,可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出过医院,最后只是拍了成人礼的照片就晕倒了,哈哈,特别搞笑。我是被学校的体育老师打横抱出来的。”
他最后用笑声来结束这段对话,因为对刘聿而言确实已经过去了。可汪野控制不住开始想象,哥哥才不是什么可怕的怪人,尽管他孱弱且消瘦得要命。哥哥可是天才儿童,他上初中的时候,那些人还在上小学呢。5年之后他们一起成人,自然认不出刘聿。
“你放心吧,我后来恢复得非常好。”刘聿见汪野总是不说话,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并不反感学习,相反我很爱学习。当我建筑好自己的心理防线之后就回到了学校,顺利完成了学业,一直到今天这个程度。现在我家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还是相当幸福,家里三口子都是大学教授,我会给父母养老,但是不会再允许他们接近我。我已经自由了。”
“是,你是自由了,可是我好担心。”汪野这时重新注意到了桌上的汤,“这个……你是不是不喝?不喝的话就放到冰箱里,明天我拿回店里给他们喝掉,别浪费啊,这都是好东西。”
刘聿特别开心,不仅是因为放下心防,和弟弟吐露了一切。更因为汪野他比自己更懂心理学,他甚至都没有尝试着劝自己一下,比如喝一口汤。他真的了解自己的痛苦,是完全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好,明天拿回去给他们喝吧……等等。”刘聿忽然一愣,“你今晚……”
“我今晚想睡在你的家里!”汪野快速地点着脑袋,就要住就要住,今天不回家了。
说干就干,汪野起身把那桶浓汤送进了冰箱,然后开始搜刮冰箱里的可使用食材。他想要给刘聿做一顿饭,找出来西红柿和鸡蛋,又闷了米饭。刘聿原本可以进去帮忙的,他知道汪野不太会下厨,可这会儿只想静静地看着,充满希望地等待。
等待,在这瞬间变成了最美好的词汇。
汪野确实没什么下厨的天分,折腾半天也就是弄出西红柿炒鸡蛋、黄瓜鸡蛋汤、拍黄瓜和一锅米饭。热菜、凉菜、汤、主食,全有了,就是滋味很一般,汪野试了一口之后拿起手机:“我还是点几份外卖吧,你想吃烤串吗?”
“你想吃的话,就点,我跟着你吃。”刘聿今天完全听他的,但并不觉着这顿饭多难吃,“这是我第一次吃你亲手做的菜,味道很非凡。”
“以后我有时间就给你做,不过我的手艺可不能和你比。”汪野到现在还记着那碗山楂粥呢,他在手机上快速下单了不少烤串,顺便也给台球厅的哥儿仨点了宵夜,然后才把今晚不回去住的事说了。
好了,现在大功告成,汪野和刘聿说说笑笑地吃着味道一般的饭菜,等着美味的烤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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