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夕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对着上司挤出个笑容:“李检、李检察官,早上好!”
他懊恼地皱了下脸,在差点对上司直呼其名的时候,又在内心吐槽李检这个名字起的真是适合做检察官。
张清一点不跟他客气,问:“你小子哪儿弄来的?”
李检没打算隐瞒,但脸上的笑意淡了:“前妻给的分手费。”
他站在门口,没打算直接没进去,躲过一阵寒风,偏过头,点了支烟。
张清绕路去偏门找他。
到的时候,李检手里的烟已经没了大半,白色的薄烟隐约飘起。
李检一条单臂搭在另一条曲起的手臂上,黑色的袖口一截细瘦的手腕,苍白干净。
由于两臂向前的姿势,后腰的布料绷起,勾出细瘦的腰线。
他听到身后靠近的脚步声,微侧过身,黑发下是线条白腻的纤细脖颈,骨瘦皮薄的面颊很透,但没什么血色,眉宇间萦着疲态。
“你鼻子咋了?”张清从纱布的边缘看到周围的青紫,皱了皱眉。
“不小心撞了,”李检不愿多谈,眉头浅浅皱着,瞥到他手里的卷宗,轻声问:“有急案?”
因为盖着纱布,说出来的话还带着鼻音。
张清和他共事这么多年,还是看得愣了下,觉得这张脸更适合出现在那种厌世脸的模特身上。
他听到李检的声音,才回过神,尴尬地咳了两声,才说:“凌晨有命案,我在布告栏上看到的,觉得跟十八年前的一桩没破的案子很像,拿来给你看一眼。”
李检听到他这么说,吸烟的动作顿了下,对这个时间点有些敏感。
他随手把烟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扔了烟走过去:“让我看看。”
张清一边把手里的卷宗递过去,一边说:“法医那边还没出结果,但尸体的伤口很明显,是被烈性犬咬的,公安那边还在查具体信息,你要是能接就接,太忙就给别人吧。”
李检缓慢翻动着页面,目光在最后一页单独的照片上停住。
张清觉得清晨还有点冷,想叫他进去继续看,几乎是和李检同时出声——
“咱进去慢慢看。”
“我认识他。”
他们的声音都顿了顿,李检和他对上视线,一字一句道:“这是昨天扎我车胎的人。”
张清像是正准备说什么,因为他的这句话,刚动的嘴唇顿在脸上,眼眶微圆睁着,看上去有些滑稽。
李检从他脸上瞥开视线,又往前翻回首页的案情,手指勾着的小黄鸭在半空轻微摇晃了两下,干脆地说:“走吧。”
他还没有进去,就重新迈腿朝刚停稳的车子走去。
张清急忙跟上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去哪儿啊?”
李检抬了车门,朝窗边傻傻看着他们的陈林夕勾了下手,道:“大门等你。”
说着,就矮身进了车里,同时回答身后张清的问题:“找见过他最后一面的人。”
张清还没做过超跑,姿势窘迫地后弯了点腰,听到他这么说,惊讶地抬头,“咚”一下撞到车顶。
他吃痛地皱着脸,去揉脑袋,咕哝:“你这什么po……车啊。”
张清是想说破车的,但是他想到认出的车标,又把那个“破”字咽了回去。
陈林夕拿了公文包一路小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辆粉色的跑车缓缓停在自己眼前,想到李检那张总是摆出一副性冷淡表情的脸蛋,有种异常浓烈的违和感。
车窗缓缓摇下,李检侧脸对着他,单手抚在方向盘上,徘徊在帅气和漂亮之间,有种模糊性别的美,让人心口一动。
李检见他站着不动,偏转着脸,疑惑地看了他一下:“愣着干嘛?上车。”
陈林夕急忙应了声“好”,闹了个大红脸,站到副驾前。
缓缓升起的车门后是张清和善的笑脸:“嗨,小陈同学,委屈你一下啦。”
陈林夕面红耳赤,又惊又慌地爬上去,大腿挨着跟李检同级的上司,青涩的脸上写满了“救救我”。
张清怕他被挤到,往李检那边靠了靠。
李检正在换倒挡,冷不丁被他怼了下,车身猛然往后一蹿,差点撞上后面的花盆:“啧。”
副驾上艰难挤着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看着他一脸烦躁地踩了油门。
推背感轰然而起,粉色超跑在两脸惊恐中惊跳出去。
不过也没跳多久,早高峰就把他们堵在了高架上。
李检按了下喇叭,就听小陈颤颤巍巍地说:“李检,我、我有点想吐。”
他小心翼翼地碰着车顶侧的扶手,局促地把自己固定在一个位置上,不敢挤到张清。
“吐吧,直接吐车里,”李检想也没想,皱着眉在和加塞的车抢位置,不过跑车也没什么人敢硬碰,纷纷放弃了插队。
“啊?”陈林夕愣住了下,但也不敢真的吐,疯狂吞着口水就看张清一脸大气地说:“你小子清高到这份儿上啊,你要真不想要的话就卖我,说吧多钱,哥买了。”
他说着,阔气地把手搭到李检的椅背上。
李检踩下油门,淡淡瞥了他一眼:“落地七百二十八万,你要我便宜点给你。”
“嘶——”
张清头皮发麻,直呼:“你他妈简直是壕无人性,不对,你前妻。”
李检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又听他继续道:“你别跟我说你拿到的钱就这么花完了。”
陈林夕听上司好像要聊八卦,耸了耸肩膀,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耳朵竖了起来。
“差不多吧,”李检打了把方向盘,分出目光朝他瞥了一眼,淡淡笑了笑:“剩下的钱你不是和我一起砸了吗?”
张清连声啧起来,他啧完,拱了下陈林夕,开始跟助理科普李检和他用钱砸人的事迹。
那天早上李检一个电话把张清从床上叫起来,问他要不要体会一下惊险刺激。
对于他们这种遵纪守法还要维护法律的好公民,张清以为李检是叫他去坐过山车,欣喜赴约。
到了地方才发现是郊区的豪宅群,李检用皮卡拖了几个麻袋朝他招了招手。
张清屁颠屁颠跑过去,跟他哥俩好地撞了下,问:“你终于要跟我坦白土豪身份,向我告白了吗?”
李检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袋子递过去,说:“差不多吧。”
张清听到里面哗啦的响声,一愣,低头扯开袋子看:“里面是啥——咋这么多硬币?”
李检瞥了他一眼,笑了一下,但立刻消失,长臂一甩,那袋硬币就飞出去,精准地砸上别墅的窗户。
啪——
好大一声碎响。
张清吓了一跳,一边夸张地问“天哪李检你在干什么”,一边开开心心地扔了一个又一个装了一块钱硬币的布袋子进去。
别墅里显然是没人,他们在院子里砸钱。
砸到一半,张清有些担心,左右看了看:“保安不会来抓我们吧。”
“没事,”李检淡定地又砸了一包硬币,“这是我家。”
他话音顿了下,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抿了嘴,没再说话。
那天下午,高级检察官李检带着高级检察官张清用两万块的硬币砸毁了价值两亿的别墅。
“爽!”
专抓违法乱纪的张清朝着李检竖了个大拇指。
李检朝他微微笑了下。
陈林夕听得呆若木鸡,本来看起来就呆,听完更是痴呆。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就又猛抖了一下,三个人坐在里面被陡然一蹬,才停住。
陈林夕矮头朝外面看去,周围鳞次栉比地立满了商业楼。
早高峰时段,市中心的CBD俱是来来往往的职业白领,衣着精致,但行色匆匆,从地铁出来,四散又集聚着汇入不同的高楼。
下车的时候,李检看到隔了三个车位上停了辆亮黑的库里南,顿了下,才率先迈入眼前的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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