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舒昀:【话说我那角色跟你的属于两个政党,有不少对手戏。嘶,不行,我去找经纪人商量一下,好几年没跟你拍戏了,让哥哥见识见识你这影帝的实力[酷]】
那日分别之后,荆兰筝跟虞白棠交换了联系方式,每天都给他发消息。
有时只是单纯说说话关心他的生活,有时会约他出来逛街,仿佛要将虞白棠童年的缺失部分补偿完似的,一股脑给他买东西,不容拒绝的那种。
当然,荆兰筝偶尔也会给他做饭,例如今日,【棠棠,你工作的事妈妈帮不上忙,我又学着做了几道菜,你跟燃燃中午有空的话,一起过来吃吧?】
好笑的是,同一时间简燃发了一模一样的话,【虞白棠,中午一起吃饭吧,我新学了几道菜,保证你喜欢!】
虞白棠打字拒绝,【不用了,我跟荆女士约好了。】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虞白棠没有改口,荆兰筝亦没有催促的意思。
只是客客气气的“荆女士”和简燃常挂嘴边的“江女士”相比有多少不同,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简燃立刻回复:【那我也去。】
【上午工作做完了,我提前在剧院外等你。】
对此,虞白棠有以下三点要说:【…】
简燃:【对了,我听老简头说他有个朋友跟郑远卿关系非常不错,如果你想请他吃饭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虞白棠:【不用。】
刚切到荆兰筝的聊天界面,回复了一个“好”字,便有工作人员通知虞白棠前往1号厅。
虞白棠礼貌道谢,推开厚重的金属门,险些跟一人面对面撞上。
“还剩几个人?”见了他,男人的话戛然而止,眉毛一挑,慢悠悠侧身让出一条路,“白棠也来了,你先请?”
是个熟人。对方比虞白棠年长,出道时间更长,论资历辈分得喊他一声哥。
之所以对张一朔有所了解,并非是他们关系多好,而是来的路上乔司菡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朴素观念,唠唠叨叨给他分析过有哪几个竞争谢思君这一角色的男明星。
其二嘛,四月份张一朔的新剧上线,自开播那日起他几乎没下过热搜。这样高的热度究竟是剧方和他本人自炒,还是粉丝自发行为,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张哥,请。”虞白棠唇角轻扬,点头打了声招呼。
两个相互客气的人擦肩而过,张一朔扭头看了虞白棠一眼,压低声音问,“事情都办妥了?临门一脚可别出了差错。”
“放心吧。”经纪人比出一个“ok”的手势。
双方拉开距离的瞬间,乔司菡同样翻了个白眼:眼珠都快黏她家艺人身上了,建议张一朔方多关注自己,没事别来沾边。
只不过她担心影响虞白棠状态,没有说出口罢了。
走在狭长的走廊上,虞白棠一点点放空自己,近日里翻看的资料依序在脑海中浮现,最终汇聚成一个立体的、有血有肉的人。
谢思君本名阿元,和多数穷苦人家的孩子一样,因为家乡闹饥荒吃不上饭流落至京城,为活命狠心给了自己一刀,入宫做伺候贵人的太监。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阿元初进宫,做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计,即便如此,他和一同分来的两位同龄伙伴仍时不时受年岁资历皆大于他的太监们欺压。
其中一位不堪折磨,死在了冬季最冷的一天。草席一裹,昨日还嚷着想吃肉包子的人就这样被随意丢去了乱葬岗。
阿元发着高烧,站在雪地里目送运尸车渐渐远去,同伴吓得呜呜直哭,阿元脸色苍白,眼睛却和飘落的雪花一样冷。
横竖都是死,死前他必须拉这几个畜生垫背。
阿元偷偷藏了根坚韧的粗麻绳,计划等他三人吃醉酒昏睡不醒时将其勒死,还未实施,先被尚膳监总管谢平发现了。
对方端详着阿元因畏惧而本能颤抖的身体、倔强不甘的脸,忽然笑了,问阿元愿不愿意认他为父,跟着学些真本事,前者一口答应下来,冠养父姓,更名谢元。
这是谢元第一次真切体会到权力的滋味,他拼了命地向上爬,开始在皇帝跟前露脸,甚至被嘉德帝亲口夸赞过,称他聪慧机敏,若是生在寻常人家,考个状元出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次年,嘉德帝意外驾崩,国朝动乱,谢元献计助太子睿登基,新帝念其功,有意培植谢元为心腹,特赐名谢思君,并将人调往司礼监任秉笔太监一职。
权力之盛,连宰相见了都要礼遇三分。
离1号厅越来越近,虞白棠的表情逐渐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面含微笑,观之有如春风拂面,是谢思君来到司礼监后最常用的表情。
他的皮肤非常白,像昆仑山巅千年不融的积雪幻化而来,眉眼鲜明,美得让人心颤。
但这种美并不会给人带去柔软可欺的错觉,相反的,他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不少宫女太监搭话时都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
1号厅内,郑远卿一言不发地低头凝视着评分表,似是在回味方才张一朔的表演。
旁边一位西装革履的投资人笑着开口说,“我看刚刚那位‘谢思君’就很不错,几处细节处理得非常到位,郑导您觉得呢?”
郑远卿点点头,虽未直接敲定谢思君的人选,单看表情的确对张一朔还算满意。
哪怕张一朔身上的瑕疵跟优点一样明显,郑远卿也有信心将他打磨到最理想的状态。
“那——”
这位投资人正想催促导演把人定下,话到嘴边突然被人打断了。
编剧皱着眉问,“等等,下一个是谁?”
副导演看了看名单,“虞白棠,代表作有……”
郑远卿轻叩两下桌面,笃笃声与敲门声重叠在一起,他扬声道,“进,开始你的表演。”
果真和乔舒昀打听到的一样,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亦没有提示,选哪段都可以,全凭个人发挥。
*
谢思君从未忘过昔日仇恨,走到如今的地位,他甚至不必开口,自有为了巴结他的人故意找他们的茬,随便安个罪名处死。
第一个人挨板子的时候,谢思君亲自前去观刑。
坚硬的木板打在□□上啪啪作响,直到下半身变成一摊烂肉,谢思君也没有多少快意的感觉。
举目四望,接触到他目光的小太监们噤若寒蝉,一个接一个低下脑袋,包括曾经相依为命的同伴。
他见了他如同耗子见了猫,仿佛谢思君是什么可怖的怪物。
“你最近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回大人,奴婢一切都好。”谢思君走到他面前,那小太监脊背佝偻,头埋得更低了,像是要一路埋进胸膛里去。
谢思君点点头,转身沿来时路向前,每走一步,周遭的气息便阴郁一分。
他心里清楚,自己抛弃了许多“人”身上宝贵的东西,从今往后将彻底沦为一只玩弄权术的怪物。
“戏演完了。”虞白棠重新回到台前,朝观众席上的人鞠了一躬。
郑远卿上下打量着他,半晌后开口说,“去换身衣服,再演一场。”
第45章
十五分钟后, 一身朱红色绣祥云公服的虞白棠重新回到台前,单看容貌气质,的确比张一朔更符合史料中的记载, 像谢思君跨越千年时光活脱脱走到众人面前似的。
时刻关注着郑远卿反应的投资人心中暗道不妙, 有心想挑几处毛病贬低对方, 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处挑起, 硬生生急出一头热汗。
只能眼睁睁看着郑远卿仔细端详长身玉立的青年半晌, 满意地点点头,随意敲了敲剧本, “就这段, 谢思君受罚。把你身后的木桌当做龙床,准备好的话直接开始吧。”
心思电转间,虞白棠很快回忆起对应剧情。
满座俱静,端坐在椅位上的“观众们”神色各异, 屏息凝神注视着虞白棠的一举一动。
眨个眼的功夫, 虞白棠的气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肩膀松垮, 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 俯首仰面, 低眉抬眼, 每一分神态都透着温顺, “主子爷, 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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