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希灵犹豫片刻终于说出了自认为有些残忍且不合时宜的话,但于情于理又不得不说。
“你懂我的意思么?你若执意跟他谈爱,要么改变他,要么和他成为同一种人,我想无论是哪样都是你做不到的。”
白项英哆嗦了一下,段希灵接着道:“我是个凡人,做不成英雄,但我相信像霍岩山那样的人不会白死。罪人终究是要上审判台的,爱上一个没有好下场的人只会让你变得不幸。”
“你说得对,我改变不了他,也无法和他成为同一种人,我该拿他怎么办……”
“放下他吧,给我几天时间,你只是在牢笼里住的太久,忘记新鲜空气是什么味道了。”
“我放不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他在等我给他答案。”
“他已经注定要堕落下去,你既然不能拉他上来,至少要保护自己不被拖累下去 。”
白项英倏地抬起头来,不知是哪一个字,或哪一个词触动了神经,虚浮的目光聚焦到一处。段希灵见状不禁动容,鬼使神差下缓缓抬手扶住对方的面颊。
“相信我,好吗………”
嘴唇即将相碰之时肩膀被猛地一推,白项英如梦方醒般挡住了他。
“堕落的人是我,是他一直在试图把我往上拉,我将他引入深渊,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掉下去?”
段希灵愣了一下,不能马上理解这没头没脑的话,但也大概听懂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指那个时候?”
“我只有那个时候。”
“白先生,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执着于一段让自己痛苦的关系?”
“我也不明白……如果明白,就不会有今天的痛苦。”
白项英喘息着推开肩上的双手,动作虚弱,但又坚决。
“段社长,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你说的爱情……我是个靠痛苦活着的人,我甘于痛苦。”
第225章 78 收回那些话
白项英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天边微微泛起薄光。
深秋天亮得晚,其实这时候已经将近六点钟了。
因为执意要走,段希灵没有强留,临走还给他找了身合适的衣服。
车凌晨叫人直接开回饭店了,他拒绝了对方送自己回去的提议,说正好一个人静静,于是就这样拢着大衣一步步走着。
因为睡了一觉又吃过东西,身体似乎从极端疲惫里缓了过来,里外各处也都没有昨晚那么痛了。
他觉得他是应该感谢段希灵的,但直到最后也没有讲一句像样的,或者说听上去有诚意的感谢的话,好像做了一件“忘恩负义”的事。
但也不那么重要了。
当晨风带走最后一丝困倦的时候,他想到的是那个人现在如何,是不是发疯似地在四处寻他,是不是又怪他抛弃他,背叛他。
而后,如同某种感应般,他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像是那个人追了上来似的,转过头去又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回到饭店,简单同经理聊了两句,得知他不在的这几天里乔七确实有安排人来代他出席一些公事场合。
对方随后问起怀安怎么没一起回来,白项英这才切实地意识到,那个一直安安静静跟在自己身后的青年已经不在了。
.
回到地下室,暗不见光的屋子跟几日前离开之时一样,多个人少个人其实也没有很大分别。
可是没了就是没了,消失的东西不会再回来。
“今鸿啊……”
今鸿,就因为我不让你留在身边,所以你也不准我拥有其他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吗?
你真是个蛮横又自私的人。
“哥哥……”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与此同时橱柜的玻璃门上映出霍今鸿的身影,一手扶门做出个要进屋的姿势,然而又没有完全踏进来。
——似乎是在等一个默许。
“哥哥,你叫我?”
白项英抬头望着玻璃中的人,很久也不能确定那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影子。
他试着同那影子说话:“……今鸿?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在你身后,听见你叫我,就进来了。”
影子回答了他。
那不是幻觉。
白项英猛地站起来转身,这回终于看清了立在门边的人,面目憔悴,皱巴巴的军装裤贴在腿上,像是被水津过。
“你身上……怎么湿成这样?”
“四点钟的时候下了会儿雨,现在已经停了……你没淋着,真好。”
“刚刚是你在跟着我么,从段社长家到这儿……你知道我在那里。”
“我知道,当然知道,无论你到哪里我都能找得到。”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我?”
“我害怕,怕见到段希灵会忍不住杀掉他……我不想再惹你生气了,哥哥,你收回那句话好吗?”
白项英怔怔地站在原地,觉得眼前的霍今鸿与几个钟头之前判若两人,但隐隐之中又与记忆中的某个影子重叠了。
——是谁?像谁呢?
——是他自己,这世上的另一个霍今鸿。
“……什么话?”
“告诉我你说的那些不是真的,你爱我,不会不要我。”
霍今鸿抬起下巴,被雨水浸湿的鬓发粘在眼角边,看上去像是在哭。见白项英没有反应,他终于迈步踏进房间,一步步走到对方跟前。
“收回去,或者告诉我那是玩笑。”
带着颤的沙哑的声音,像命令又像哀求。
白项英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那样的话,在极端痛苦的状态下凭本能脱口而出的字眼,是心声还是口不择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可如今这些话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竟如同回旋镖一般扎在自己的心窝上,这么痛。
“我没有想要杀他的,哥哥……可是他去找连人俊,圣心医院因为有窝藏革命党人的嫌疑到处安插了眼线,一旦他的身份暴露治安队就会查到你身上去,到时候我想帮你都保不住了……”
“怀安?”
“他在牢里割腕,为了不连累你……这本来也是我的意思,所以你说我杀了他没有错。可是我没有办法啊,哥哥……如果牺牲一个人的性命可以换你安全,无论是谁我都不介意他去死。
“原来……是我害死了他。”
白项英喃喃着,本来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愈发苍白。
他想起了最后那个晚上,如果自己留个心眼多嘱咐他两句,如果他再多等一天,不急着为了段希灵去见霍今鸿,是否就可以避免这一切发生?
是他,是他把事情搞砸了。
他自以为在弥补过错,事实上却错上加错,害人害己。
“收回去吧,哥哥,收回那些话……我已经解释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霍今鸿见迟迟得不到回应,猛地往前一步扣住白项英的双肩,后者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坐到沙发中。他也跟着跪倒在地。
“你不辞而别,到别人家里,任别人对你大献殷勤,甜言蜜语!你脱掉我给你的衣服,穿上他的,身上全是他的味道!你又要离开我,不但离开我,还想叫我找不到你!!”
“今鸿,我不可能永远做你的囚徒,是你把我关在那里,怎么能怪我不辞而别呢?”
“你不是我的囚徒啊,哥哥,我怎么会把你当囚徒呢?是因为你总想要推开我,我不走,你又要偷偷丢弃我,所以我只能紧紧抓着你,因为一旦松懈下来就又要失去你了。”
白项英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能说什么?
他让他说爱他,这有何难,他早已经说了无数遍,只要对方想听他可以继续说下去。可然后呢?他好像永远都无法相信他,爱止于言语,再怎么重复都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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