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言的视线从庄辰栩消失的衣角上收回来,左右张望,一把拉住想离开的谢时玉,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你得帮帮我。”
谢时玉满面不解,但还是顺着柏言的意思坐上了他的车。
车子在三环上飞驰,敞篷开了,无遮无拦,风猛烈地能把声音扯变形。
“要是被我母亲知道我跟庄辰栩去了同一个地方,她一定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谢时玉艰难地分辨柏言在说什么,“所以你要骗她?”
“起码在出国前是这样。出国后,我会找机会跟她说清楚,我想到时候她的手再长也伸不过来。”
“江琴的父亲已经退休了,没这么大权力,否则陈元也不敢在现在回来,还跟她抢市场。”
“我知道,但她毕竟是我母亲。如果可以,我不想跟她起正面冲突。”
对于柏言的顾忌,谢时玉能理解。
柏言的想法倒很简单,只要在他出国前,他的行踪不会被人发现就行,以及向医院递辞呈,完成工作交接,也必须在保密的情况下进行。谢时玉得帮他打掩护,
他把这里的一切都抛下了,要跟着庄辰栩离开。谢时玉觉得他这样的行为大胆到鲁莽,他没有国外留学经历,只是出去度过假,真正的生活和度假完全不同,但他还是要走了。
“你去那里做什么,人生地不熟的,你在这里的执照那边也不认可,一切都要从头来过。”谢时玉问。
“是,”柏言迟疑着点头,“学习进修吧,具体的还在跟中介沟通。”
“你就是太冲动了,一下子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就去做,等真过去了你会碰到很多麻烦的。”谢时玉肃然地看着前方,“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后悔。”
“这是我的决定,我会接受一切。”
虽然嘴上是替他担心,可谢时玉心里本能地还是想要祝福,尤其是看到他那么坚决,好像这些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于是也放松了语调,“你们还会回来吗?”
“会的,”柏言转头过来冲他笑起来,露出了八颗牙齿,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得很灿烂,“也许那时候我们已经结婚了。”
谢时玉被他出乎意料的回答惊呆在原地,片刻后感到一阵车灯闪烁,忙转向车前方,“快看路!”
方向盘打死,跑车惊险地和一辆尖锐鸣笛的大卡车擦身而过。
死里逃生,谢时玉吓出一身冷汗。
柏言也吓了一跳,双手紧抓着方向盘,余惊未定,“靠,我还没跟他上过床,现在死了也太亏了!”
谢时玉后靠上车椅靠背,听了他这句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们才刚开始谈!”
说说都容易,实际操作还是很麻烦。柏言最后花了快三个月才踏上瑞典的土地。
他嚼着口香糖,提着拉杆行李箱,穿行在航站楼内,两侧是大面积的落地玻璃窗。受大西洋暖流影响,这里的夏日晴朗而温暖,仰起头,阳光像多情美人的手拂过脸颊。
柏言穿着单薄的短袖衬衫,牛仔短裤和运动鞋,露出白皙瘦长的小腿,头顶架着蛤蟆镜,俨然一副度假的派头。
庄辰栩在出站口等,柏言一眼就看到他,兴奋的跑过去,庄辰栩自然地接过他的行李箱,“飞机累不累?”
“还成。木头,我跟你说个事你肯定不相信,我旁边的位置坐了女明星你知道吗?就是演那个什么传的,她还给我签了名,我们还合了影……”
庄辰栩一边听他说,一边拉了他的手往外走。庄辰栩穿着蓝白条纹衬衣和灰色西装裤,架着金丝边眼镜,也许是在学校工作的关系,浑身都散发着学院派的儒雅气质,再加上个子高,在来往的人群中很显眼,不时会有行人扭头看向他。
柏言说着说着就停了,抓着庄辰栩的手兀然收紧。
庄辰栩转头看他,“怎么不说了。”
柏言舔了舔下唇,凑到他耳边说,“刚刚有个过去的女生一直盯着你看。”
“是吗?”庄辰栩刚刚把头往回转了点,就感觉脸颊被温暖的东西贴了一下。惊讶地转回头,看到柏言脸是红的,眼睛很明亮,他前倾身体又靠近在庄辰栩嘴唇上也亲了一下,“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再看你了?因为你已经被人锁定了。”
柏言亲完后,后退一步,感觉身心都很舒畅,“以前在学校里跟你走出去,我就想该怎么让你没那么引人注目,没想到方法这么简单。”
庄辰栩似笑非笑地歪了下头,突然一把拉了他的手,往那名女生的方向转过去。
女生正兴奋地拿着手机冲他们拍照,看到他们看过来,还朝他们挥了挥手,“Prof.Zhuang!So Sweet!”
柏言出乎意料,“她认识你?”
庄辰栩也向那边点头示意,“是的,她上过我的课,刚刚是在跟我们打招呼,她还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我估计不用一小时学校的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了。”
柏言呆立在原地,感觉脸红得快冒烟了,落地第一件事就搞了个乌龙,他艰难地替庄辰栩想办法,“抱歉,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了吧?你要不去让她把照片删了?现在不都讲究个人隐私权吗,她不能没经过你同意就乱发照片对吧?”
“没事,这样也好,省的我一个个跟人说明。”庄辰栩并不是很在乎,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他只是觉得头一次被柏言以占有欲的方式对待很新鲜,甚至还能小小地揶揄他一下,让自己占了上风。他许久没在和柏言的对抗中赢得什么了,他先爱上了他,所以总处处要吃亏一些,总被一些难为外人道的小情绪折磨。而现在,他所经历过的一切,柏言也明白了。
结果出机场的一路,柏言都有些不好意思。
庄辰栩在外面租了间单独的公寓,为了控制租金成本,和在国内的居住条件不能相提并论。顶上的阁楼人都不能站直,一不留神就要撞到头。
从车上拿下行李,玄关处堆了几个行李箱就没有站人的位置。柏言从缝隙里挤进去,在狭小的公寓内转了一圈,却仿佛是很满意,最后倒在一米八的大床上舒舒服服地打了个滚,“比我想象的要好。”
庄辰栩在床边坐下,“喜欢这里吗?”
柏言看了看窗台摆的花,照射进房间的明媚阳光,再去看庄辰栩的脸,轻声说,“有你在,就很喜欢。”
庄辰栩和他对视着,随后微微笑起来,眼睛弯出了好看的温柔的一段弧度。
有一瞬被一种很柔软很久远的情绪包裹。他爱他,这么爱他,好像已经认识了他一辈子,又爱了他一辈子。现在才可以挣开无形的束缚,正大光明地看他、拥抱他和他接吻,这么深沉的压抑的渴望和秘密,突然释放,有一瞬间汹涌到他快要承受不住,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从在斯德哥尔摩见到他的那一秒开始,都有一种美好如梦境般的虚幻。
而过往的痛苦、忍耐、煎熬已不必说,近在咫尺却连伸出手都不敢,靠近他是痛苦,离开他也是痛苦,苦涩中偶尔能品尝到一点甘醇的蜜,所以这么多年也就这样过来了。
可原来蜜不用省着吃,现在他得到了数之不尽的糖果,反而拘束的、害羞的、受宠若惊的,像个惯受冷落的小孩突然受到了表扬,诚惶诚恐,不知道该怎么品尝了。
思来想去,庄辰栩只是垂着眼,小心翼翼拉起了他的手,把他攥在掌心。
柏言温顺地向他靠近,头挨了他的大腿,闭上眼,两人很舒适地这么互相靠了一会儿。
简单整理了下东西,到了下午,两人出门去用晚餐。
庄辰栩找了一家小店,吃了当地特色的炸鱼和炖菜。
吃完饭后,沿着海滨大道散步,绕着梅拉伦湖,呼吸着空气中携带的潮湿水汽,远处停泊着无数客轮,一旁建筑物的红墙上攀爬着绿色的枫葛。
路过中央广场,有画师支了摊在给人画像;有街头艺人穿着风衣拉小提琴,脚边放着一顶黑色的毡帽;玩滑板的少年戴着耳机从身边飞掠而过,人群三三两两,路边的悬铃木像向上张开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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