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庄辰栩一个人,站在那里,这么震愕、僵硬、无措、格格不入,自己怎么没有看到他神情的不自然
?也许看到了,可自己没有在意,还由着一群人推搡说要去唱歌庆祝。
那薄薄的信封一路就藏在庄辰栩的口袋里。
藏着他所有的心意,字斟句酌的小心和真诚,紧贴着大腿,像一块炭一样滚烫,却成了对他自作多情的嘲讽。
在自己和女友因输了大冒险而接吻,他就坐在阴影的角落,那张笼罩在阴影里的脸,是否有过什么表情?
是不在乎还是太在乎的掩饰?不敢动,怕动一下,一切就会泄露出来,被人察觉。
他愿意用他的一切来爱你。
却不敢吐露半个字。
柏言抓着信纸,纸张已经很脆了,他小心翼翼,顺着折痕折回去,害怕弄皱一点。
如果那天庄辰栩把这封信给自己了,事情会改变吗?那时候的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突然又有些想哭,眼泪要掉下来了,但不想把信纸弄脏。他擦了擦眼睛,又发现眼睛是干涩的。
这个房间到处都是他们的回忆。
整面墙的火车模型,相同款式的校服,春游的照片,角落里的棒球,一起看过的书,互赠的礼物,玩过的游戏,一起拼好的大型拼图……
太多了,密密麻麻地垒下来,压成了一座大山。
记忆的分量,说重不重,却能压得人无法呼吸。站在这里,回首望去,分分秒秒都是那个人,好像又回到那条漆黑无尽的小路,他蹲下来,把自己背到背上,所有被压抑被强迫遗忘的情感都涌上来,吞没了理智。太痛了,心脏像被泡在镪水中,被腐蚀得斑斑驳驳。
第65章 副CP(10)
柏言把一切复归原位,才从庄辰栩的房间退出来。门阖上,他站在门口,闭了闭眼,逼迫自己从那个世界抽身出来面对现实。
他背着包下楼,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表情已变得沉静。适才的大哭大笑,好像都不是他。
经过客厅时,他被人叫住了。“小言,要走了吗?怎么不先打声招呼?”
柏言脚步顿住,回退回来,走进客厅,乖乖地对沙发上坐着的人问好。
客厅里坐着一对打扮体面优雅的男女,是柏言的父母,柏崇义和江琴。
柏爷爷和奶奶坐在主位,微微带笑,面容和蔼。
江琴快三年没见过自己的亲儿子,想要表现得亲热些又有些手足无措,站起来,拉着柏言的手到沙发一侧坐下,“难得回奶奶这儿一趟怎么不多留一会儿?”
柏言被抓着手,好脾气地回,“医院里有事,让我赶回去。”
“医院这么多人,还缺你一个了?”江琴嗔怪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个医生做不做都一样,一年才几个钱。之前他们医药科招主任,让你去你怎么不去?”
柏言皱了皱眉,“最近医院人手不够,手术都排不开,再说我是临床出身的,到采购去有什么意义?”
柏言语气冲撞,让江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小言,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柏崇义浓眉深锁,翘着腿抽着烟,身边一片烟雾腾腾,虽然年逾五十了,但他保养得体,看着不过四十出头,五官仍旧挺拔英俊。
柏言深呼吸了一下,把手从江琴手里抽出来,“妈,对不起,医院忙,我还是先走了。”
“昨天辰栩也回来了,你们见面聊了吗?”江琴却又说。
柏言顿住,不知道为什么江琴要提到庄辰栩。“嗯,简单说了会话。”
“我听说他从国外回来后,直接进高校当了老师,把他爷爷气得不轻。”
柏言梗着脖子,还是没忍住顶回去,“其实挺好的,他手上课题已经申请了专项研究基金,还在评副教授,他这个年纪做到这个地步,算是凤毛麟角了。”
江琴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是还可以,只是他们庄家的产业算是彻彻底底落到外姓人手里了,保不齐什么时候连名字都要改。他爷爷不会同意的,他还指望着人给他生个孙子呢。而且他带了个男人回来,说是在国外谈的男朋友。”
柏言脸色瞬间变了。
江琴看他的样子,补充道,“估计他没告诉你,国外待久了,风气带的,人都变了,我看着他长大,也没想到人会成了这样。男的和男的,想想就怪恶心的,他爷爷就他一个独苗儿,昨天面上平静,私下里不知道吵成什么样了。”
柏言僵站着,柏崇义只是冷冷地抽烟,不发一语。
“所以你们今后还是少来往点,也别让他来住了,这么大的人了,哪有天天往别人家里跑的?”
“昨天是我让他来的。”柏奶奶突然开口,“我的房子,我让谁来住都不可以吗?”
江琴意料之外,转过脸,笑得尴尬,“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小言被人带坏了。”
“用不着,我连这点是非善恶的分辨能力都没有吗?”柏言冷冷说,“再说喜欢谁,喜欢什么样的,是别人的自由,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从来就没变过,性取向不会改变他,没有谁比他更好了。”
奶奶点头附和,“我一直觉得辰栩是个好孩子,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们这些快入土的老人家还封建?我不在乎小孩喜欢的是男生还是女生,只要他真心喜欢,能好好对待人家,平平安安过好下半生就行。”
江琴冷笑,很轻地嘀咕了句,“您当然这么说了,不有个前车之鉴嘛。”
声音压得低,老一辈没听见。只有坐旁边的柏崇义眼刀锋利地横了她一眼,江琴才收声。她年龄也大了,年轻时还有力气抢,现在已经不想去撕破脸。
又坐着聊了会儿话,柏爷爷和奶奶到了吃药时间,都上楼去了。
江琴看人走了,旧事重提,又接上刚刚的话,对柏言说,“我知道你和辰栩关系好,但再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保持点距离总是要的。再说他现在纯教书,也帮不了我们什么。”
说完看柏言一脸排斥,强忍着不发火的样子,江琴无奈地转头去看了柏崇义一眼,岔开话题说,“我昨天看到陈元了。”
柏崇义放下腿,一手拉过烟灰缸,把手上的烟摁灭,“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
江琴冷笑一下,“人家这几年可没闲着,搞了家公司,现在市值十几个亿,回来跟我唱对台戏,就盯着我的那些客户抢呢,我看他是把我当眼中钉了。”
柏崇义皱着眉,“你在这里二十几年,外来的不知深浅,莽撞激进,赔干净了就撤市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哼,你欠下的风流债凭什么要我替你偿?就算搞不出什么风浪,但现在他尽天在我眼前晃,我看见那个人就恶心。”
柏言听到熟悉的名字时,心里一紧。陈元以前是父亲的秘书,在父亲身边快十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陈元模样高挑清秀,性格儒雅,比不苟言笑的父亲更具亲和力,柏言跟着父亲去过几次公司,每次父亲有事,都是他陪着自己,自己嘴上叫他叔叔,心里觉得他就像自己的大哥哥一样。
一直到初中时,学校电路损坏临时放假半天,他回家没带钥匙,摁了门铃,来开门的却是陈元,还穿着父亲的睡衣。柏言看着他愣了下,惯来口齿伶俐的陈元说话变得结结巴巴,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柏言进门后看到父亲裹着浴袍在客厅沙发打电话谈生意,见到自己后,表情有些古怪,随后拿着电话进了书房。
柏言在客厅放下书包,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陈元好像也不自在,过了会儿才从厨房切了水果端给他,说自己和柏总刚刚外地出差回来,自己衣服在工地上沾了油漆,柏总就让自己来洗个澡。
柏言咬着哈密瓜,也没多想。他拿出作业本写作业,陈元坐他旁边,看他有题不会,就靠过去给他讲解。陈元很聪明,思路敏捷,英语口语流利,标准的美式腔,能帮他做英语听力,发音特别好听。柏言马上有个presentation,讨好地凑上去让他指导自己口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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