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灼和郑仁天先对视了一眼,然后只能笑笑。
言灼从容找补,宛如那个车手领航调解员:“升档有升档的开法,砂石路升档提速可以避免扭矩过大带来的动力损失,自然,降档跑更稳妥,都可以、都可以。”
郑仁天跟着点头:“是这样、是这样。”
汽车组和摩托组错开发车的好处,就是解说不会窜台词。有时候不能怪导播切镜头切得太频繁,主要是赛段传回的信号不受导播控制,拉力赛的导播有时候就像打地鼠似的——
这块没信号了,赶紧在断源之前立刻切去另一个摄像的信号源,又没了,再随便切个谁的车载,车载没信号了,切回解说台。
所以一场拉力赛下来导播满头大汗是常态,有时候言灼会觉得,这导播要是不干了,或许可以去打电竞。
这手速,这反应能力。
汽车组已经全部呼啸着离开第一个赛段的发车线,接下来,海阔天空了。
拉力赛的不问生死,场地赛的生死追逐,言灼都很喜欢。
秦渡凉高三刚刚签第一个车队的时候,问过言灼,你说,我是做场地赛车手,还是拉力赛车手。言灼当时看秦渡凉,看的是天之骄子,言灼说,感觉你都可以诶。
虽说看上去都是骑摩托,都是拧油门,但其实二者有着相当厚的壁。好比同样是FPS游戏,绝地求生和CS:GO都是开.枪.杀.人;再比如,同样是唱戏,唱昆曲和黄梅戏又不是一回事儿了。
可就是言灼那时候充满崇拜和期待的眼神,让19岁的秦渡凉的每个神经末梢都兴奋了起来。
是吧,他这么崇拜我,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车迷。
不就是双修吗,世界上场地赛拉力赛双修的车手还少吗。
次日早,摩托组发车。
秦渡凉的前车轮压在发车线,前方大雾,秦渡凉盖上护目镜,上身前倾,压车头,准备弹射起步。
又一个弹射起步……
裁判两眼空空地开始倒数。
秦渡凉在头盔里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松离合松刹车,一档飞驰出去,二档提速,仪表盘拧到180,持续升档,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留下满身泥污的裁判抹了把脸,招招手下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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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国道拉力赛因地方管制,止步于阿里日土县城。
这条国道与318一样是一条绝美的景观大道,从北疆喀纳斯起,至广西东兴终,是中国地图的“鸡尾巴”轮廓。
诚然,这一万多公里的路线每年都跑不完,它只是以“219”的路线和方向举办的拉力赛事。
同样,国道219与国道331、国道228相连接,就连起了祖国地区的陆路,形成一条环国公路。
其实时至今日,国家在道路建设改造投入大量精力,连墨脱公路都已经可以让民用车行驶,跑公路路线的拉力赛并不是因为路况而取消赛段,是因为天气。
从疆入藏,翻过祁连山脉最高的岗则吾结峰后,来到藏北阿里,赛会组似乎是触发了什么大自然的结界,他们刚要出发前往班公湖,阿里飘起了漫天的雪。
雪下得无声无息,拦住了外乡人的路。
在冰川荒原的大雪面前,人类百年汽车工业,不过尔尔。
所以赛会宣布,这场赛事到此为止。
阿里边缘,高海拔低气温。赛会组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之后直接返程,这天刚好是秦渡凉的生日。
原以为生日会在赛道上度过,结果阿里的雪下得铺天盖地,它像是神在无声降下怒火,今日不营业,不要硬闯。
“生日快乐。”言灼抱着膝盖坐在赛会大营的帐篷里。
房车在这片荒野空地上围成一个圈,各个车队撑起帐篷,言灼本来该和赛会组呆在一块儿,秦渡凉去赛会的那几个帐篷里把他接过来了,还笑盈盈地说:小言老师就不麻烦你们照顾了。
“谢谢。”秦渡凉摸摸他后脑勺。
然后言灼给了他生日礼物。
“比不上你的五千万,碧翠凝仙,芳华绝代。”言灼把东西递给他,“万国Top Gun莫哈维沙漠,特别版。”
秦渡凉眼睛一亮,帐篷里的小风灯是昏黄的,恰好这块表,是沙漠陶瓷的表壳,在昏暗的黄色灯光下显得格外有故事。
莫哈维沙漠这块表其实很挑人,它46mm的直径在腕表中算较大的表盘,加上它的颜色是灼热炙烤过的金,宛如沙漠涂装的Scar突击.步.枪,就注定了戴这块表的人必须足够有力量感才能驾驭它。
恰好,赛车手绝对是力量十足的。
而沙漠,始终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秦渡凉把表戴上,欣赏了半天,边看表边傻乐。
言灼让他别乐了睡觉了。他说要戴着表睡,言灼强行给他摘了下来,说别把你硌死了。
重逢一年又一个月,少年们各自长大了,可重新回到对方身边的时候,好像又没有长大。
219国道拉力赛之后又过了一个礼拜,言素心例行复查,肺部的病灶有了非常可观的好转,工作上也有了不错的发展。
另一边,陆成在自家公司也终于熬出了个头绪,他爸给了他一个和当地政府合作的工程,做亮化,赶在春节之前给路灯灯柱装上中国结。
一起吃饭的时候陆成一边痛骂那些中国结和红绿灯似的,影响司机视野,又一遍嘿嘿笑着让他们猜这个工程造价多少钱。
虞沁一直没和张新羽再有什么故事,蒋泽然和女朋友订婚了,直播做得也越来越有节目效果。
元旦那天,俩人溜达着去买烤红薯,溜达到高中后门,然后逮捕了一个小姑娘。
言灼把秦渡凉胳膊一捞,“等等,那是苏夏吗?”
秦渡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棕色长卷发,青灰色的羊绒外套,重点是这姑娘挎包上吊了个炉石传说的挂坠,可不就是苏夏吗,那是中国区代理部发的小饰品。
秦渡凉点头说是。
言灼观察了一下,苏夏在后门的小铁门左右踱步,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二人对视一眼,也不买什么烤红薯了,躲在一电线杆子后面,暗中观察。
片刻之后,一个男人终于出现在铁门那边。戴一副黑框眼镜,很规整的一身打扮,灰色的短款袄子,黑色的工装裤。
像是……教职工。
苏夏见到男人,噌地站得笔直,男人从里面打开了门拴,跨步出来。
苏夏和他很简短地说了一阵话,那男人便回去学校里了,算算时间估计是赶着去上课。
于是言灼这边拉着秦渡凉就冲了上去把苏夏拦住。
“细说。”言灼盯着她。
“……”苏夏断然没想到会遇见这俩人。
最后三个人一人捧着一块热腾腾的红薯蹲在人行道边,苏夏说:“妈的,老男人真难追,一根死脑筋,烦死了。”
“啊?”言灼投去求知的目光。
苏夏说:“他三十一岁,但我查过了,没婚史,没犯罪历史,没有家族遗传病,他就觉得我是小姑娘我没有判断力,他觉得他年纪太大了配不上我,死脑筋!”
吃完红薯后,变成了三个人一起溜达,溜达到附近的小公园。
苏夏说这个老师姓江,叫江屿海,教语文。又说了是怎么认识的,怎么有了交集,但江老师察觉苏夏的感情之后,立刻就要掐断它。
苏夏说完,长长叹气,看看他俩,说:“还是你们俩好,真羡慕。”
言灼宽慰她:“别羡慕,我们分手六年呢。”
苏夏面无表情地看着言灼,一只手揣在大衣口袋,另一只手指着秦渡凉,冷漠地说:“你再说下去,你的好哥哥就要掉小珍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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