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药水比较多不行吗?”温励驰被惹毛了,他也正来火呢,他怎么知道段顺身体差成这样,送个花也能累进医院,医院给他打来电话的时候他都无语了。接着温姨又来找他,说这熊孩子吃饭吃到一半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就开始哇哇大哭,边哭边往外面跑,抓都抓不住,蹲门口就不愿意起身,还放话说等不到爸爸,他就要回爷爷家了。
他怒瞪小球:“你到底想干嘛,造反啊!”
小球被吼得缩起肩膀,怯生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下一秒,突然收起了愤怒,表情变得平静而坚强,“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温励驰听愣了。
“你不用瞒着我,我爸爸都跟我说了,他的病很重很重,不能陪我长大,”小球吸了吸鼻子,有点镇定地说,“你就告诉我吧,我已经四岁了,我承受得住,不会崩溃的。”
年纪小小,词汇量还不少。
温励驰被气笑了,慢慢走过去,提了一下西装裤管,屈膝半蹲下来,盯住那张和自己极为相似的幼稚脸庞,“他没死,但是你,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这么咒他,我一定会把你的屁股打烂。”
小球的嘴角颤抖了一下,“哇”地一声又哭了,“我想要我爸爸……”
爸爸爸爸,他是你亲爹吗,就喊这么亲热……
温励驰简直烦得想死,“你搞清楚,我才是你唯一的亲人!”
叫他这么一喊,小球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打了个哭嗝,羞涩地看了他一秒钟,张开双手往他身上扑了过来,“哥哥。”
温励驰根本没预料到是这个发展,他才不愿意抱一个满身是汗和眼泪,或许还有口水的倒霉孩子,大手一挡,想也没想把小球推开了。
“我想要你抱抱我。”想起爸爸教他的,小球扁着嘴,鼓起勇气又扑过去一次。
温励驰这回手都没抬,皱着眉,干脆站了起来,依靠身高优势,往后退了两步,或许是觉得不够安全,又退退退,直接退回门口,彻底把小球一个人孤零零遗留在马路边上。
小球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忍了两秒钟,实在没忍住,伤心地仰天哇哇哭起来,头上的小帽子因此掉到了地上,被晚间的微风吹得翻了个跟头。
温励驰冷眼旁观了几分钟,想等小球自己冷静下来。谁知道三分钟过去,小球继续哭,一直哭,而且有越哭越来劲的趋势。
温励驰烦透了,很头疼的,他抬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他妈的,他想,就是面对再难缠的竞争对手,他都没这么无计可施过,偏偏这是他亲弟弟。
低声骂了一句,他绝望地伸出了左手,“别哭了,过来,抱你!”
好像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小球马上止住了哭泣,睁开通红的眼睛,瘪着嘴向他跑了过来,跑了两步,突然停住,摸了摸头顶,想起什么似的,返回去捡起了掉在地上帽子。等端端正正的戴好了,才往他的方向继续跑,两条小短腿,扑腾的比兔子还快。
温励驰不情不愿的蹲了下来,小球惯机灵,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温励驰的脊背霎时间僵硬了一下,一股清淡的汗味,夹杂着奶香扑到他鼻腔里,还好,不算难闻,这稍微打消了一点他的抗拒。
他是个蹲姿,在他看来已经足够矮了,可还是比小球高出半截身子,回想着上次抱小球的姿势,他迟疑地掐住了小球的两腋,然后起身,提一个公文包,或者是一个铅球一样,把小球以坐姿拎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好了,抱也抱了,活祖宗,现在可以跟我进屋了吗?”
小球扭扭屁股,坐稳以后,温顺的点了点头,将脸紧紧贴着他的脖子,“祖宗是什么?”
祖宗就是你这样的,打不得,摔不得,只能捧着,供着的人。温励驰轻哼一声,没有回答。这尊祖宗,看着瘦小,分量却不轻,他把孩子往上抱了抱,面无表情地往屋里走,带个孩子怎么这么难,他简直难以想象这几年段顺是怎么过来的。
段顺回到大屋已将近晚上十点,今天打的药水超过了两千毫升,他进厕所洗手出来,路过镜子,发现脸都有点肿。叹了口气,他往外走,先去小球的卧室看了看,小球睡得很好,又往厨房去。
医院的晚餐很有营养,但都没滋没味儿,段顺翻开冰箱看,两个双开门大冰箱里没有一样可以即食的食物,连剩菜都没有。温姨是不允许有剩菜过夜的,后山有座畜牧园,养了很多家畜,所以厨师在收拾厨房后一般会把剩菜饭全带去后山喂鸡喂鸭。
他只好自己动手。先烧水下起面条,趁面在煮,快速切好葱花和蒜片,蒜片直接下锅,葱花留到出锅时点缀,又单手打两个鸡蛋,搅散了加点儿水送进微波炉。
正弯腰定时,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在做什么?”
段顺被吓得手抖了抖,直起身往后一看,嘘了口气:“温先生。”
来的正是温励驰,晚饭的时候,小球不肯好好吃饭,明明自己能用筷子,非要他抱着才愿意张嘴,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这孩子赖上了,但没办法,不抱,闹起来他更吃不消。这么一顿折腾,等到伺候完那混世魔王吃完饭,他早没了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就回了房间,怕小球来找他,顶层楼梯口的房门都被他反锁了。
“不是让你别靠近厨房吗?”温励驰慢慢踱到锅边,和段顺肩并肩。他饿极了,眉毛皱得很紧,眼睛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直勾勾盯着锅里,“是面啊。”
段顺有点紧张,他们俩靠太近了,温励驰衬衫上的淡淡男士香水味一个劲儿往他鼻子里钻,“面条还有很多,你要尝尝吗?”
第31章
段顺发誓自己只是客气一下,毕竟上次,温励驰是那么嫌弃他的厨艺,尽管根本尝也没尝。
他以为这次的邀请也会落个被毫不留情拒绝的下场,谁知道,温励驰说:“好吧,多煮一点。”
他受宠若惊抬起头,温励驰正好垂眸,朝他微微一笑,“闻着还不错,这么多年了,你下厨的水平怎么着也得有点长进吧。”
他的长进何止是在面条上,段顺当即感觉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把温励驰推出了厨房,丢下句“给我十分钟”,然后把门一关,打开抽油烟机,另开了一灶。
架锅烧油,油热的空当,段顺打开冰箱拿出了几把素菜还有新鲜猪肉,叮叮咚咚几下切好,热火朝天地炒了两个拌面的小炒出来。
地三鲜,青椒肉丝,还有拌好了的酱面,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段顺一样一样往餐桌上端,温励驰就那么看着,目光一点点变了,有点儿惊叹,还又有点儿不可置信,表情很复杂。
食物都上桌了,段顺也没停下来,他又眼睁睁看着段顺洗锅,洗完锅又洗菜板,全忙活完了才落座,抽一张纸,边擦汗,边笑着招呼:“少爷,请吃吧,味道不一定多好,但我保证,肯定不至于跟从前那样,让你恶心吐。”
从前,那都大概十年前的事儿了吧,温励驰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挑起一筷子面,头也没抬:“你叫我什么?”
段顺的笑容陡然僵在脸上,盯着温励驰埋头苦吃的头顶,他沉默良久,有点委屈地,小声说:“对不起,我还是想这么叫您。”
“那就叫吧。”温励驰抬起了头来,一个不受控制的四岁小孩,一顿看似简单的饭菜,不过一下午,他就已经招架不住了,而段顺,好像所有家里的事儿到了段顺手上,都能变魔法似的被收拾得妥妥贴贴。上次去那个出租屋,他其实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房子很小,很破,却绝对不脏,一是一,二是二的,所有的东西都被归置得井井有条。
段顺还在他身边的时候,说是给他当仆人,其实也不过就是干些端茶倒水之类的活儿,说到底,从小到大跟他一样,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离家那年,段顺满打满算不过才二十岁,能在左支右绌的工作时间以外,学着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这样好,性格比以前看着也更坚韧,更舒朗了。前所未有的,他竟然对段顺产生了一丝的佩服,“也别一口一个您的了,听得我耳朵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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