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灼拿着湿纸巾,胡乱擦拭脸上的口红印,跟着来到了一楼。
消失了有一会儿的周椋此时站在自己的车边,指腹捏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鬓角的黑发有些湿,发根耷拉着没有来那么立挺。
许灼心里冷笑,是有多嫌弃,竟然还洗脸了。
周椋见他和小卷来了,灭了手里的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顺便进了驾驶座,发动汽车。
小卷自觉朝他的车走去。
许灼拔腿快走两步,超过小卷,钻进汽车后座。
小卷摸了摸后脑勺,奇怪又不敢多问,只能和气地坐进副驾驶。
许灼拍了拍驾驶座的靠背,“劳驾,司机师傅开车吧。”
说完,他双手环胸,闭目养神。
车里的空气静默了会儿,汽车才随着车队起步。
三十分钟后,到达酒店宴会厅,新人将在此举办婚礼。
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都汇聚于此,许灼忙得脚不沾地,尤其要帮忙招呼高中那帮同学。
他们曾经就读于B市的一所私立高中,学校的学生基本都是本市政商的显贵后代,有几位家里联姻了,甚至还有一对是推着婴儿车来的。
高中毕业后,同学们大多都出国深造了,许灼按部就班地参加高考,和他们也是许久没联系,很多话聊。
当初他就人缘不错,同学们也知道社交的规矩,没特意关心他近况来扫兴。
周椋自然也分到高中同学这一桌,除了落座的时候和身边人点头算作问好外,并不主动攀谈。
有几位家里和娱乐产业挂钩的同学,摩挲着酒杯,暗暗关注着他的方向,见他神情冷淡并没有闲聊的意思,便识趣地作罢。
但总有厚着脸皮的,何超就是其中一位。
他高中时候瘦得像猴子一样的身板,此时跟吹了气似的浮肿,发际线后移不少,头发抹得油光水滑穿着十分商务,和周椋身边的同学换了个位置,笑得熟络:
“周同学,还记得我吧?我是何超啊,就是以前和你……”
他绞尽脑汁想了下,以前和周椋打交道真不多,“就坐你前面的前面的前面的左边的那个。”
周椋拿起茶杯,送至嘴边,隐下眼底的晦暗,“嗯。”
何超没想到他竟然还对自己有印象,面上一喜,忙递名片,“我目前在一家果汁饮品的公司做宣发,我们公司很出名的你一定也听说过,受众年轻化一直想找你做我们品牌的形象代言人,可惜一直联系不上,今天重逢就是缘分,你看能不能给我一个电话号码,合作不成的话也能维持下同学情谊,你看怎么样?”
“商务一直是我经纪人在谈。”
何超的面色僵了下,但很快拾起笑脸,“行啊,那把你经纪人联系方式给我一个吧?”
周椋的语气平平,“网上有邮箱。”
何超尴尬起来,还想再争取一下,但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许灼也朝他们走来,何超一下子噤声了。
许灼毫无表情地扫了何超一眼,没作停留,到新郎那边继续帮忙去了。
何超咬牙,含糊两句,将名片搁在周椋的手边,起身回到原来的座位。
周椋神色玩味地把玩着名片,他印象里,许灼跟何超的关系还行,高中的时候还经常一起打篮球。
但他刚才没看错的话,所有同学里,许灼和谁都客套了两句,除了这个何超,看来两人好像有什么过节。
婚礼正式开始。
按照流程本该是新娘挽着父亲的手入场,可是音响出来的却是节奏感强烈的电音,宴厅大门打开,新娘安文华穿着娇美的一字领婚纱出现,手里拿着话筒,俏皮地冲宾客招了招手。
许灼愣了愣,发现徐子立也是一脸的意外,而身边的小卷更是惊讶地捂住嘴巴。
新娘一手拉起裙摆,一手将话筒送在嘴边,跟上背景音乐摇晃着肩膀:“霓虹下你的影子那么美,我感觉我的心在动……”
她素来是安静的性子,从不善于表现自己,这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勇敢的事,唱着表达心迹的摇滚歌词,害羞脸红地走向她爱的人。
终点的徐子立早已热泪盈眶。
许灼和徐子立做了近十年的好兄弟,也是看着他们爱情萌芽开始的,终成眷属令他也感动不已,由衷地开心,眼底也有些泛红。
忽觉一道目光炙热地打在自己的侧颜。
许灼循着看去,当所有宾客都在看两位新人的时候,周椋正复杂地看着他,眼底的情绪莫名涌动。
只一秒,许灼就把眼睛瞥开。
不愿意承认的是,刚才伴郎游戏的时候,周椋躲的那一下,令他有些受伤。他是什么瘟疫病毒么,躲那么快。
现在还盯着自己看,看什么看,不准看。
越想越不甘,许灼决定看回去,再转头朝周椋那个方向望去的时候,周椋却已经没有再看他了。
许灼闷闷吐气。
什么啊,就看了那么一小会儿。
小卷不怎么喝酒,于是许灼就成了帮徐子立挡酒的头号人物,一杯杯下肚,许灼的脸颊逐渐浮起两团红晕。
一桌桌敬酒,终于来到高中同学这一桌,许灼下意识看向某个方位,只是那个座位已经空了,只余一张名片落在桌上没拿。
徐子立发现他的目光,问向其他同学,“周椋呢?”
“说是喝了两口酒,头有些晕,回房间休息了。”
这家酒店被徐家整个包下,供参加完宴会后的宾客休息,还特意从意大利请来乐团,晚上将举办音乐会供大家观赏。
徐子立看到许灼喝得两眼都有些迷离了,“要不你也去休息休息,我找我表哥来替一下。”
“不去,我今天高兴,我乐意。”
许灼摆摆手,继续往嘴里送酒。
……
两小时后。
小卷搀着双脚打颤的许灼,进了客房的电梯,“叔你能行么,天大的事也等你先去睡一觉起来再说吧……”
许灼挺直腰杆,甩甩头,“不行,我要拿我的行李箱,行李箱一定要拿的。”
电梯到达16层,小卷好说歹说了一路,喝醉了的许灼就是油盐不进,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去帮你拿行吧?拿了送你房间。”
许灼突然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嘘——”
小卷跟着小声,神经兮兮的,“怎么了?”
许灼捂住耳朵,五官皱起,“太唠叨。”
小卷:“……”
许灼推了一把他,让他进到电梯里,“我说了我没醉好吧。”
醉归醉,蛮力还挺大,小卷挣扎了半天,眼睁睁看着电梯门要关上,送出了句,“周叔叔在1604!”
与此同时,1604客房。
刚洗了澡的周椋,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拿起座机打前台电话:
“浴室抽风机坏了,麻烦维修,谢谢。”
“好的客人,维修工人十分钟内到。”
周椋拿着毛巾,行至门后穿衣镜,擦头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以为维修工人这么快就来了,顺手把房门打开。
然后走到沙发坐下,拿起手机。
酒店走廊上铺着深浅色菱格交错的毛毯,许灼蹦蹦跳跳,只走深色的那格,玩了一会儿,打了个酒嗝,才想起自己是来拿箱子的。
眯着眼睛挨个找门牌号码,嘴里念着生怕自己忘记,“1604,1604,到了……”
忽地,听到令他熟悉的低沉男音——“灼灼。”
许灼下意识跨了一步,站到门口,正要答应的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沙发上的周椋坐姿慵懒,目光柔和地看着手机,似正在和谁视频。
“zhuo zhuo” 他又唤了两声。
许灼就跟喝了一肚子酸梅酒似的,后槽牙都是酸的,周椋肯定在和孙熙卓视频,他喊她卓卓。
卓卓。
周椋很有耐心:“卓卓,有没有乖乖吃饭。”
腔调又透着隐隐的宠溺,“不能在床上吃东西,卓卓,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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