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给他立案吧。”舒墨突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杜昭刚才和舒墨打了嘴仗,对这个年轻人不免有些情绪,但想到自己年纪大,现在九零后差不多都这德行,就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在心里默默忍了,没想到又被怼了一句,然而他不能发飙,因为这事情的确做的不地道,于是下意识想解释。
“这不是单独一个人找不到,是一对夫妻都不见了,谁会朝失踪那方向想?而且当时那大爷不是本地人,听他说儿子和儿媳是来打工的,本身都是流动人口。我们考虑到有可能是夫妻俩去了外地忘记给老人说也是有可能的,就没多想。还有……”杜昭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苦笑着说,“那时候的领导要破案率,这种大海捞针的成年人失踪案,浪费警力不说,还很难破,多一起就要挨骂,不如干脆不立案。”
容铮不想纠结那时候的体制问题,不然又要扯一箩筐的废话,说不准这两人还要当场开场辩论会,深更半夜,大家精力有限,能尽快解决地最好马上处理,他顿感头疼地按住一个反方选手舒墨,直接追问:“然后呢?”
“过了大概两三天,那大爷又来了,说自己儿子儿媳还是没回家,担心出事了,哭着闹着要我们帮忙找。正好领导那天在,觉得周围人看着指指点点不太好,就让两个人跟着老人家回去看一看。”
说到这里,杜昭微微一顿,轻轻吸了口气,接着说:“当天出警的有郑平,他也刚转来队里没多久,但据说在其他大队做了好些年刑警,经验丰富,立过不少功,可以出外勤。那时候队里的气氛不像现在,那时的支队队长不像周鹏那没心没肺的二货,功利心很强,担心被手下人抢功,就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分配给了郑平。”
“郑平当时在队里搭了个女警,两个人跟着大爷一起去了那个家里,据说大爷没有钥匙,又担心错过儿子儿媳,就把铺盖往过道一摊,在过道里睡的。当时他们先在附近打听了一圈,都说没见过两人,于是又找了个开锁匠把门打开。据说郑平刚进门,脸色就变了,那房子总共不到三十平方,地上堆满了垃圾,几乎都要到膝盖那么高。那时候天热又潮湿,柜子里的食物都腐烂了,和郑平去的女警回来说,闻见了很浓的死耗子味,看得出很久没人回去。那是能一目了然的房间,大致看了一圈,的确没发现夫妻两人的踪迹,两人似乎半个月没回过家了,可钱财都还在,的确消失的有些蹊跷。郑平打算调查,但老大爷住在哪里成了个问题,从没有见过那么脏乱的环境,那屋里简直不能住人,老大爷总不能一直住在过道。于是郑平联系了房东,结果房东说租金还没用完,不收拾东西,还不让动,他准备原样找那对夫妻赔偿。”
“郑平没办法,只好回局里说了下,自己垫钱让大爷暂时住在招待所,然后去联系夫妻两人以前工作的地方,还拿着两个人的照片跑到火车站汽车站去询问。其实大家伙都知道他这是在白忙活,没人帮他,除了那个女警,估计是起先最早招待过老人家不忍心拒绝。他们就这样一连找了三天,可杳无音信,这两个人就像在淮赧市凭空消失了一样,无论是同事朋友亲戚,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多米一双眼睛睁大了:“他们不会是死了吧?”
“当时有人说过这想法,那段时间不像现在,治安非常差。大街上飞车抢劫,黑*社会三天两头聚众斗殴,学校外面经常能看见成群结队的社会闲散人员,加上当时那家里的环境,很像是社会底层人员,可了解到的情况却是,这对夫妻是很体面的人。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都挺上进考了证,一个在工地上做施工员,一个做资料员,工资真不算低,按理来说应该生活不愁,怎么会住在那种猪圈一样的房子里?
“另外,还有一点奇怪的是,虽然大爷一直说两人是夫妻,可他们并没有领证,反而是这个男人有个老婆在乡下,还生了个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分居了。”
“不可否认的是,郑平的能力很强,他在和老大爷接触几次后,明显觉得对方在隐瞒什么,于是决定从对方身上下手。普通人哪里能经得起刑警的盘问,两三下就托盘说出。他儿子是非法二婚,因为前妻给他戴了绿帽子,又不肯离婚,于是他向现在的对象隐瞒了婚史。
“两人在一起也有六年了,每次逢年过节都会给大爷打电话,但今年却一次没打。有次大爷电话打过去,打了好几次才有人接,他儿子儿媳像是感冒了,说话一直支支吾吾颠三倒四,还不断擤鼻子,然后就听见有孩子在惨叫。他吓了一跳,再打电话过去,却怎么也打不通了,他在家想了两天,决定还是过来,谁知道遇到雨季,大山塌方,他足足等了半个多月,才跟着车过来。”
“郑平一听大爷说电话,一下就反应过来,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庭突然贫困潦倒,正常的人突然不修边幅,说话颠三倒四,不就正是吸*毒人员吗?”
“想到这里,郑平立刻有了主心骨,边向上级汇报,边跑了全市的几家戒毒所,果不其然,找到了失踪的夫妻二人,原来他们在夜总会聚众吸*毒,被缉*毒的同事抓了,强制扭送到了戒毒所去戒毒。”
旁听的医护人员愣了愣,忍不住插嘴:“这就完了?”
“没完。”杜昭咬着最后一点烟屁*股,目光沉沉地看向手机屏幕上那张截取的新闻图片——上面有个正抱着奶瓶吸的小孩,三四岁的样子,雌雄难辨,笑起来的时候露出还没长齐的乳牙,像童话里最无忧无虑的精灵,然而精灵没能长大,永远被封锁在了照片里,成为活着的人内心一根拔不走的刺。
第586章 致命的吸血伯爵(七十七)瘾④
报纸泛黄的纸片里是触目惊心的昔日案件,时光荏苒,大多被搅碎进行了能源再利用,唯有图书馆保存着一两张“真迹”,在网络信息来临之际,扫描存入了电脑,这才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新闻里讲述的是一个儿童的意外死亡,没有杜昭话里话外那么多感慨和借口,文字平铺直述不带任何感情,也少了许多查案的细节。
沾满四分之一版面的是一扇破落的窗户,窗户外是大雨后碧蓝的天空,窗户内是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它的肚子被掏空了,干瘪得只剩下一张很轻很轻的布。
旁边是黑体字打印的裂开文字,显得压抑而惨烈,上面写着“幼子惨死家中——父母吸*毒双双被捕,三岁幼童饿死家中,警方多次上门竟无人察觉。”
有谁能想到这个年代,还有孩子会在城市里活生生饿死。
平川省淮赧市四河坝村边,有一片老旧的职工民宅。前身是附近食品加工厂的宿舍,后来加工厂公改私,又因经营不善倒闭,万千职工流离失所。
这处曾经繁华的路段变得格外荒凉,几次轰轰烈烈的拆迁城改运动都无疾而终,慢慢的变得无人问津,本地居民都搬了出去,只租给穷困潦倒的外地人。
因为便宜,又无人看管,久而久之人员混杂,三教九流在这里聚集,成了这片地区里令人头疼的疴疾。
2003年7月,暴雨倾盆,雷电交加却依旧闷热的雨季里,住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选择不着家,在有空调的地方瞎凑合,所以那一连几天都没有邻居在,或许有人在,在雷暴声中听到那几声脆弱的求救声,也秉着不多管闲事的心态放任自流。
那是一套很小的房子,一梯四户的人家,厕所和厨房共用,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常年关着,黄*色的木门上贴了大大的福字,写着“五福临门”。
里面住着一对年轻男女,消瘦,头发干枯,眼窝深陷,脸上有色素不均的黄斑,和人说话时候眼睛会下意识往下瞥,周围人见惯不怪,都知道那是两只泥足深陷的毒虫,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吸*毒过量暴毙。
没人关心他们的生活,也没人知道两人有孩子,甚至从猫眼看进去,都从没见过有孩子的半点痕迹。
怎么会有孩子呢?
事后许多人百思不得其解。
孩子的名字被掩盖,只有人给他好心取了个外号,叫做“小苗苗”,希望他来生幸福美满,再也不要感受到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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