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聿白小心地下了扶梯,紧跟着走进阳台,然后反手压紧了阳台门。
夜深人静,四周回荡的只有虫鸣和蛙叫声。
他抬起脸,望向趴在栏杆上的陆锦延,嗓音很低:“我说过,我不是那种很随便的人。”
“嗯?”陆锦延一愣,转过脸回望他,“我没有说你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姜聿白的语气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今晚你为什么穿了上衣出来?”
陆锦延不禁站直身体,尴尬地解释道:“我是怕你不舒服……”
“不舒服的人是你。”姜聿白盯着他,语气接近控诉,“你甚至让其他人也穿好衣服。”
他是同性恋,但他不是变态。
用齐冬东的话来说,他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不是……真不是!”陆锦延急得大声了点,忽然间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姜聿白抿紧了唇,等待他的下文。
“我只是……发现你平常在宿舍里,一直穿得很整齐。”大脑重新运转起来,陆锦延想了一个最适合的词,“我是怕冒犯到你。”
冒犯?
姜聿白一时怔住了。
陆锦延低声解释道:“就像在女生面前袒胸露腹是一种骚扰……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你像女生!”
“嗯。”姜聿白应了一声。
“对不起。”陆锦延极为诚恳地道歉,“因为没有和……喜欢同性的人相处过,所以做了一些奇怪的举动。”
他这样的态度,姜聿白反而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了。
沉默片刻后,他再度开口:“陆锦延,我对你真的没有别的企图。”
陆锦延点头:“我知道。”
下一瞬,他不禁想起老五分析出的几种情况,心头又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我对其他人也没兴趣。”想了想,姜聿白还是补充道,“更没兴趣掰弯直男。”
月色下,陆锦延脸上的表情瞬间舒展开来:“那就好。”
姜聿白眉心微皱,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回事,居然担心室友超过担心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我没兴趣掰弯直男。
陆哥:我自己弯的事,能算掰弯吗?
第8章
这一眼,令陆锦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歧义,表情微微一僵:“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姜聿白轻声打断他的辩解,“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陆锦延垂下脑袋,修长的手指插在额前散落的刘海里,不禁有些懊恼。
他说话做事一向深思熟虑,怎么到了姜小白面前,不仅失了分寸,还变得笨嘴笨舌?
但姜聿白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小心地拉开阳台门,侧身进去。
陆锦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跟着踏进宿舍,并反手关上门。
姜聿白的脚步轻若烟雾,像一只动作优雅又灵巧的猫,抬手抓住扶梯蹬掉拖鞋,就要往上铺爬。
陆锦延随手从床上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出一方光亮。
踩在扶梯上的脚顿了一顿,姜聿白垂眸看向为他照明的人。
可惜那束光只能照亮他所在的方寸地方,看不清陆锦延脸上的表情。
他收回眼神,一步一步爬上自己的床铺。
而陆锦延就站在原地,目光无意识地随着他的动作挪动。
手机灯光打在笔直细长的小腿上,令肌肤泛起一层冷白的光,连踩在扶梯上光着的脚,看起来都像是质感上好的玉。
陆锦延不着边际地想着,好白。
露出来的皮肤都好白,没露出来的部位岂不是更白?
“杀!”突然,耳畔响起一道杀气腾腾的喊声。
陆锦延一惊,手上力道不由一松,手机掉下去正中他的脚背,砸出闷沉沉的一声响。
“嘶……”他倒吸一口气,单手抓住上铺的床栏,在黑暗中缓过那阵钻心的疼痛。
而罪魁祸首沈照“吧唧吧唧”嘴,又睡死了过去。
他哭笑不得,刚一抬眸,就发现上铺探出了一颗小脑袋。
姜聿白盯着他,用气声问道:“你没事吧?”
陆锦延摇了摇头,又想起黑暗中对方看不清自己,也学着他用气声回道:“我没事。”
闻言,姜聿白重新躺了回去。
该说的不该说的,今夜他都跟陆锦延说清楚了。
至于陆锦延心里究竟信还是不信,他无从知晓,也无法改变。
*
姜聿白一觉睡到周六上午十点,才彻底清醒过来。
周六上午大家都没课,宿舍里一片静悄悄的。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坐起上半身,动作很轻地往床尾挪去。
结果他刚从扶梯落地,眼神就对上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
几秒后,陆锦延率先移开视线。
姜聿白也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卫生间。
洗漱完毕后,他简单收拾一下桌面,背上书包就打算离开宿舍。
“哎小白,这么早你去哪里?”沈照从床上一跃而下,“你中午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姜聿白淡声回道:“不了,我要去画室画作业。”
“不是吧,大周六的你还要去画作业?”沈照语气里充满惊叹,“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
丁鸿宇接话道:“别补了吧,我们一起去吃小龙虾怎么样?”
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姜聿白正犹豫不决时,身后传来那道熟悉的低沉嗓音:“龙虾什么时候都能吃,让小白去忙正事吧。”
姜聿白抓住书包带子的手指一紧,加快脚步往门口走:“我先走了。”
他面无表情地去二食堂吃了早午饭,然后踏进画室。
早早来到画室的杨文杰看见他,面色不善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姜聿白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让我来猜猜看——“杨文杰维持着一贯的阴阳怪气,“该不会是被裴教授骂了,想偷偷努力一雪前耻吧?”
姜聿白恍若未闻,将一张崭新的画纸放在画架上,贴上纸胶带。
“喂!”一而再再而三三被忽视,杨文杰彻底恼了,猛地从座位上起身冲到他身侧,“姜聿白你有毛病吧!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姜聿白掀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有事吗?”
“我——”一拳打到棉花上,杨文杰只能气呼呼地一脚踢开凳子,“没事!”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姜聿白都心无旁骛地投入了画画中。
杨文杰憋了一口气,噎在胸口出不来也下不去,就这么跟他一起耗在画室里。
结果半天下来,他发现姜聿白的专注力强到可怕,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摸过手机,连水都没喝过几口,仿佛完全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暗中偷瞄画纸上的作业,色彩丰富鲜明,明暗关系处理极为干净,即便他看不上姜聿白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已经是一副很优秀的作品了。
但姜聿白仔细端详了两眼,便毫不留情地撕下胶带,将刚画好的作业团成一团扔了。
杨文杰心下一痛,几乎忍不住要开口质问,但看着对方冷漠的侧脸,又闭上了嘴巴。
直到天色将暗,画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头伸进来:“小白,小白你在吗?”
杨文杰眉头一皱,刚准备喝斥对方,就看见姜聿白站起来往门口走,边走边问:“你怎么来画室了?”
“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一猜你就是沉浸在画室里了!”齐冬东彻底推开门,扑上去就要给他一个拥抱,“想死我了宝贝!”
姜聿白伸手挡住他:“脏,满身颜料。”
“那又怎么了?我不嫌弃你嘛!”齐冬东不依不饶地想要讨一个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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