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小小的戒指,不值钱,背后是一对被时代洪流冲散的有情人;一袋垃圾,后面隐藏的是一个被冤屈的命案,它在告诉人们我没有打算今天死;一封封信,是守护信仰的人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爱情。
它们身上带着逝者的气息,曾经陪伴逝者度过很多不起眼或者高光时刻。
最后也许会化成一捧白土,跟着死掉的人消失,也许会留在某个地方,被另外一个人珍藏。
柳雨山在给柳如雪的遗物做最后的整理的时候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一个水族的铜鼓,那是她在西南一带生活离开的时候当地的朋友送给她的;比如一本已经过期的国际驾照,是柳如雪四十八岁那年拿到手的,她去不但去看了乞力马扎罗雪山,她还是自驾去的;比如一张请帖,来自他那个没担当的老爸,柳如雪在上面写了不要脸三个字。
诸如此类,许多许多。
还有很多信件,都是她幼时来往的好友和在外游历认识的各种各样的人。
她总是说电话太快太容易了,要是用电话用微信就要一口气面对那么多朋友,很累还会不自觉敷衍。
柳雨山写了很多封信,说自己是柳如雪的儿子,柳如雪已经于某年某月去世,他将会举办一个追思会,邀请各位好友参加,共同悼念。
刚回来的柳雨山可不会这么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开始能面对柳如雪的去世,甚至有时候他想,柳如雪本人对她的死都没有柳雨山这么执拗。
他还不能像蒋南那样坦然的面对死亡。
但是可以开始学会去面对了。
十年前柳如雪的离开就只是离开,她只是想要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退一万步讲,她真的是厌烦了柳雨山才离开的又怎么样呢?现在的柳雨山能接受这个理由,尽管不是故意的,但是他做得不够好。
现在柳如雪又离开了,并且不会再回来。
柳雨山在“不能和十年前的自己和解”这件事中挣扎这么久,最后还是柳如雪教会他,要爱自己。
爱自己的表现形式包括但不限于: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致力于让自己快乐、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受了委屈就当场还回去否则只会越想越气、勇敢大方的享受别人对自己的爱,但是不能自私、不要用别人的行事方法惩罚自己等等……
也许还有许多许多,三个月的时间实在太短,柳雨山能找到个让自己轻快呼吸的窗口已经是很棒了。
而且他现在还有了蒋南。
说起蒋南,蒋南他……他……他在洗澡。
柳雨山看着床头柜上的套和油,脑袋里回想着蒋南进卫生间之前跟他说的话。
他说:“亲也亲也,抱也抱了,今晚就真枪实弹来一次。”
柳雨山穿着整套睡衣,盘腿坐在床上不自觉咬着下嘴唇,觉得自己特别像第一次出来接客的鸭子。
到时候蒋南出来,会流氓兮兮地说“哟小伙子挺帅”,“第一次吗”,“哥哥会疼你的”。
哦不对,他们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上次喝醉了,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回事,这次可没有喝酒,到时候尴尬怎么办?
纠结了老半天,脑袋都想累了。
这时候蒋南围着一条浴巾进来了,“干嘛呢?”
“没啊。”柳雨山边说边掀开被子打算躺进被窝里。
蒋南低头微微笑了一下,看着紧张的柳雨山,直接伸手关上了房间里的灯。
柳雨山顿时轻松不少,但是下一秒又紧绷起来,蒋南坐在他脚边,似乎是在擦头发。
柳雨山的“鸭子”感越来越强,准备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只听得到蒋南把浴巾往旁边椅子上一扔掀开被子扑了上来。
柳雨山心脏怦怦跳,大气不敢出:“你头发没干呢……”
蒋南:“嗯。”
他的手在柳雨山脖颈间流连。
“别紧张。”
“我不紧张,我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小宇,有个事儿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
“那晚根本没什么,只是你喝醉了抱着我蹭。”
“什么?”
“嗯,你哭着说为什么没有人爱我,问我能不能爱你。”
柳雨山霎时间脸胀得通红,此时大火炉蒋南贴了上来,让他觉得自己那么热可能是被蒋南传染的。
热得人说不出话,只能喘息。
他听到蒋南贴在他的耳边说:“我那时候就说可以,我当然可以,爱你。”
在一个阳光和煦的秋天下午,柳雨山见到了很多或出现在柳如雪口中,或出现在信封里,或是口口相传一起过来的朋友们。
他们带来了很多和柳如雪有关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个阿姨告诉了他一个困扰他一段时间的问题,就是那个补办的离婚证明,原来是为了在长北市落户。
还看到了自己百天的照片,那个照片他自己都没有看过,因为当时照片还没有洗出来柳如雪就带着柳雨山溜了。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都没有见过柳雨山,认识的也不怎么了解他,柳如雪在和朋友交流的时候很少会提及儿子。
但是有个婆婆说:“你妈出去玩的那年,离开之前她有问过我,问现在有那些渠道可以去做支教。我问她怎么突然要去支教了,她跟我说起你,说她有一点难过,开始忍不住地去抱怨你责备你,几乎要变成一个幽怨的母亲,她说他不想那样。”
婆婆笑着看向柳雨山:“孩子,别记恨你妈。”
柳雨山当然不会,他没有恨过柳如雪,最低落的时候他想的也是自己肯定做错了什么让她讨厌了。
现在更不会了。
灵魂有色彩的人真的很特别,永远都不忘记在生活中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不为别人的非议执着,不会为难自己。
关于柳如雪的一切柳雨山穷极一生也没有办法百分百看清,但那也不重要了。
不要为难自己,勇敢的忘掉那些,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身为柳如雪追思会组织者的柳雨山逐渐在人群中失去话题,老妈生前的好友们坐在沙发上,站在阳台上,很多彼此都认识,聊着以前有趣的事情,并没有人太过在意这个失去了母亲的柳雨山。
他站在厨房门口,身后有人凑过来,蒋南和阿沐穿着白衬衫和围裙在扮演侍应生。
“他们聊得挺开心的。”蒋南说。
阿沐附和:“是啊,这哪里是追思会,感觉是茶话会。”
柳雨山抿嘴,转头跟阿沐说:“那你还不赶紧催一下庄晓意,蛋糕茶点都快供应不上了。”
蒋南:“有人打你主意吗?”
柳雨山:“你疯了!都是我们爸妈辈的人!”
蒋南:“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人给你介绍对象。”
“居然……没有诶。”
蒋南满意地点点头:“咱妈的朋友都不简单哈。”
柳雨山笑笑,微微偏头半靠在蒋南身上。
此时不知道是谁打开了一直被柳雨山当做摆设的老式CD机,钢琴声音泄露。
是柳如雪最喜欢的歌。
柳雨山轻声地跟着唱,摇摇晃晃的,他看着大家脸上的笑容,看着摆在电视柜上的她微笑的照片。
终于和她做了正式的告别。
这一场跨越了十年的,漫长的告别。
“想什么呢,眼泪汪汪的。”蒋南掰过柳雨山的脸,看他红红的眼睛。
“挺想她的,真想在梦里见见她。”
“这个我帮不了,但能帮点别的。”
“什么?”
蒋南拉着柳雨山转身进了厨房,跟正在煮菊花茶的阿沐说:“你先出去。”
“啊?”
“出去。”
冤种阿沐出去了。
柳雨山苦笑不得,“干什么呢。”
蒋南把柳雨山搂进怀里:“把肩膀借你哭一哭。”
柳雨山破涕为笑推开蒋南,伴随着姜育恒和梁一贞的歌声和蒋南背靠在门背后手拉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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