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他对我最好了。”江畔现在提到陶见月就本能夸夸,话一出口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太妥当,赶紧往回找补,“他是我室友嘛,不照应我照应谁。”
苏姥爷心里“咯噔”一下,意味深长道:“这还住一起了。”
事实是这个事实,江畔并不认为俩男人合租会让旁人胡思乱想什么,但怎么听姥爷这话,味道不对呢。
“姥爷,那叫合租。”江畔回头看他,解释道。
苏姥爷目光矍铄地盯着自家傻外孙,问道:“是吗?”
江畔对着姥爷的目光,突如其来一阵心虚,低下头忙乱地继续装花架,随口应着,“当然啦,我那工资哪舍得自己租房子住,合租比较省钱。”
“那你跟他住一起,高兴吗?”
江畔:“……”
这话让他怎么回答?!怎么答都不对劲!
其实若是真的心无挂碍,怎么回答都无所谓,偏偏江畔心里有鬼,自己先乱了方寸。
“怎么不说啊?”苏姥爷追问道,并且提醒,“诶,这两根棍儿装反了。”
江畔犹犹豫豫地去观察姥爷的表情,见老人满脸凝重,手里的内六方一下子没拿住,“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弹到苏姥爷鞋边。
“姥爷,我……你……”
他下意识地去捡工具,就听见头顶上姥爷的声音响起:“你们开始多久了?你爸妈是不是知道?这次带他回来是见父母的吧?”
三个问题层层递进,像三个炸雷,直接把江畔炸傻了,他仰着头看着对方,嘴唇哆哆嗦嗦不知道怎么回答,生怕姥爷受不了这个刺激。
苏姥爷知道自己外孙老实,向来也不太会撒谎,见他方才心虚到了极点,才适时抛出三个爆炸性的问题,这一试探,心里顿时有了底,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复杂的心情。
昨天怀疑的时候只想弄明白答案,现在明确了答案,他顿时心如刀绞,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顿时蒙上一层雾,黯淡了下去。
江畔一下子慌了,跪在姥爷身边,扒着他的腿:“姥爷,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些?”
苏姥爷颤颤巍巍抬起手,摸了摸江畔的脑瓜:“他昨天说起我在十五中当校长的事儿,还说我不记得他,其实他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我在任那几年,发生过几起校园霸凌事件,当事人我还都有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就是他。记得当时听他班主任汇报,他跟别人被欺负的原因不一样——是因为他是同、同……”
苏姥爷没能说下去,这话断在他的嘴边,揪起了江畔的心。
“那个时候他就被人欺负了吗?这事儿他没跟我说过……”
“你啊……从小长得人高马大,没人敢欺负你,你就不知道其实有些小孩能坏到什么地步。”苏姥爷重重叹了口气,“小陶那年应该是初三,大概也确定了自己的情况,他班主任问的时候,他没遮没掩地一口就承认了。”
“班主任跟我复述了这孩子的一句话,到现在我还记得,他说‘老师,我是同性恋,可我查过这不是病,难道我跟大家不一样,就为天理所不容吗?’”
苏姥爷说起这话,眼圈隐约有点发红,神情悲戚:“那位班主任说起这话的时候,也忍不住掉了泪。江畔,姥爷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也知道现在社会风气慢慢开放了,可是这条路,还是太难了啊!你怎么就……怎么就偏偏……”
“姥爷!是我先发现自己是同性恋,才跟小陶在一起的,整件事跟他没关系!”江畔急切地解释,“您要是了解,就知道这根本是天生的,是我自己笨,开窍晚,不能怪别人!”
苏姥爷擦了擦溢出眼角的眼泪:“你爸妈都知道了,也接受了?”
“嗯,上上个月我回来一趟,跟他们坦白的。”江畔讪讪地说,“他俩消化了一阵子,才叫我把小陶带回来见面。”
苏姥爷苦笑着摇摇头:“没想到一来就撞见了我和江老头是吧?合该让我知道啊这是。”
江畔看着姥爷泪流不止,连忙起身跑进客厅,拿了抽纸过来,弯腰给他擦眼泪:“姥爷,您……您别难过了,我跟小陶真的挺好的,没人敢欺负我俩,没人敢说闲话,我就是对不起您,没办法给您生重外孙了……”
“嗐……”苏姥爷一边擤鼻子,一边摆了摆手,“傻蛋,你要觉得孩子是给我们生的,就算你能娶媳妇,我都劝你别生!”
江畔垂着头,心口堵得难受:“姥爷……”
“事已至此,你爸妈都接受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苏姥爷端过茶杯喝了口水,掩饰住满心失落,“小陶是个好孩子,他小时候应该是受了不少罪,你好好待人家——”
“姥爷,您……知道了?”
背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身影,江畔和苏姥爷一扭头,看见陶见月站在阳台附近,红着眼呆呆看着他俩。
苏姥爷收起满脸悲戚,冲他笑着招招手:“嘿,昨晚我想起来,今天想着问问小畔,本来特意支开你呢,没想到还是让你听见了。”
陶见月冲过去,跟江畔一样跪在苏姥爷腿边,难过道:“对不起……姥爷……对不起……”
“唉呀,好了好了,别哭哭啼啼的。”苏姥爷一手揉揉他的脑袋,一手揉了揉江畔,“能走到一起都是缘分,好好珍惜吧。”
江畔头点得像小鸡吃米:“我会的!”
陶见月眼泪情不自禁地流出来:“姥爷,将来我跟江畔一起好好孝顺你!”
“你俩过得好,我这个当姥爷的就放心了。”苏姥爷笑笑,提醒道,“你爷爷那边,你俩可别露馅,这事儿我们慢慢做他的工作,江老头一心想抱孙子呢,我怕他受刺激——对了小陶,你不是在那边帮忙吗?怎么跑过来了?”
“……爷爷让我过来借宽胶带。”
“在那边抽屉里,自己去拿吧。”
陶见月起身去拿胶带,苏姥爷冲江畔使了个眼色,江畔会意,赶紧起身抽了几张纸巾,跟过去帮小陶擦眼泪。
调整好之后,陶见月才回到江爷爷那边,便见老人正背对着他靠在写毛笔字大桌边,抬着手像是在脸上擦着什么。
小陶紧张坏了:“爷爷,你怎么了?”
江爷爷立刻转过身来,眼睛有点红地冲他笑:“没事,刚才有灰进了眼里。胶带拿来了?来吧。”
陶见月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帮江爷爷整理书房。
两边工作都顺利完成,小陶帮江畔做饭,陪着爷爷姥爷吃午饭。饭桌上两位老人谈笑风生,时不时互怼,一片祥和之气,两个小辈也就放了心。
饭是在苏姥爷这边吃的,饭后老人都要午休,江爷爷跟江畔陶见月一起出了门,站在自己家门口,叫住了他俩。
“喏,这是给你俩的。”江爷爷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分别塞到江畔和陶见月手里,然后拿钥匙开门。
江畔不解:“爷爷,不年不节的给什么红包?”
“什么不年不节,不马上中秋了吗?”江爷爷打开门进去,转过身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俩,表情有点不自然,“那什么,思想觉悟上我不能输给苏老头,意思都在里边了,就这样,你们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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