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沈观的父母有秘密,那肯定也是和这西厢房里,柏英瞒着他的秘密一样严重。
不然,她就不会用“造业”去形容沈观。
他得知道这个秘密,才能在必要的时候威胁到沈观。
饭后,傅羽舒站起来收拾碗筷,一抬眼,就在柏英女士的手腕上看见一个伤痕。
一圈,圆的,切口整齐,像一段虚线——是牙齿咬合的伤。但傅羽舒默不作声,将两只碗摞在一起端起来,问:“奶奶,我下星期开始要和沈观一起住吗?”
柏英一愣,反应过来:“对,你知道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嗯。”傅羽舒笑着点点头,“我在学校会听小观哥哥话的,不会让你担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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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沈观的秘密
距离暑假还有一个多月,沈观这个转学时间真是前所未见。
周日下午,他们二人就准备启程往学校去。傅羽舒被塞了一手东西,大包背在身上,小包抱在怀里,口袋和书包侧包也被塞得鼓鼓囊囊。
反观沈观,浑身轻松,除了背后背着一块木板一样的东西外,就没拿多少东西。
沈郁青包了一辆车——露天的、可以沿途吹风的……拖拉机。
后山上,发动机的声音轰隆隆响个不停,沈观被吵得头昏脑涨,揉着额头催促:“你到底走不走?”
“小观哥哥不要急嘛。”傅羽舒回头来,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再等一等。”
他并不是故意拖着沈观,但看见沈观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就不爽。要是能有机会让他吃个瘪,他也乐得开心。
这是傅羽舒第一次离家住。临行前,柏英守着正房内的佛像念叨了半小时,清早起来也不放心,托人在市集上买了块玉佛,非要给傅羽舒挂上。
跑腿的人还没回来,只能先等等。
这会人在大路上等着,两人顶着凉风吹了大半个小时,才总算等来了柏英。
她腿脚利落,几步就从路口跑回来。瘦小的身姿在风中摇曳,步伐却很稳。手上是常年干活留下的厚茧,将玉佛递过来时,青色的玉制品与老树皮般的手背形成鲜明对比。
红绳青玉,挂在傅羽舒脖子上,更衬得他唇红齿白。柏英看得心下欢喜,摸了摸傅羽舒的脑袋:“我们小羽就是有福相,在学校要乖乖的,有什么事就找沈观哥哥,知道吗?”
说着说着,声音竟哽咽起来。
老太太疼孙子,性子又多愁善感,一想到四五天瞧不见人,免不了掉几滴眼泪。等柏英缓过来,傅羽舒才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奶奶的肩膀上,乖乖道:“知道了奶奶,您放心吧。”
声音软软的,愈发显得招人疼。
沈观却在旁边看得牙酸。
这小崽子,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这么多年也没翻过车,倒也是一种本事。他百无聊赖,正打算先去后山坐上车再说,就见柏英径直朝这边走过来,摸出了第二块玉佛。
沈观一时有些发愣。
“给你求的。”柏英笑着,“小羽有你也有,沈老头子粗神经,估计也没给你准备什么,我就操操心。”
玉佛摊在手心,看起来像是菩萨,笑得慈眉善目普度众生。
“你这孩子心思重,刚回村里不适应估计也不会说,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讲。”柏英把玉佛塞到沈观手心,“拿着。”
沈观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枚玉佛。
间隙里,傅羽舒不热不冷地瞥了沈观一眼。
这人生得白净,但看起来却并不会让人想亲近。原是因为平时不爱笑,就算笑也是肌肉扯着皮相微微挣动,假得不行。但此时此刻,眼底竟也生出了些别样的情绪。
半晌,他伸手抓过玉佛,道:“谢谢奶奶。”
“哎。”
应了这声谢意,柏英女士总算放下了心来。眼看后山沈郁青包的那辆“车”叫不动了,才赶着两个孩子往外走。
晴天的义村则又是另一番模样,不再如阴雨天那般云雾缭绕,春夏交替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田野里是早起的秧苗,到了秋日,估计就会变成金色的麦浪。
司机是个戴着草帽的中年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后面,翘着个二郎腿。离得越近,发动机的“嘚嘚嘚”声就越响,鞭炮似的,轰炸了沈观一脸。
正犹豫着,那头傅羽舒已经熟练地爬了上去,冲人打招呼:“叔叔好!”
司机正仰面躺着晒太阳呢,一睁眼就看见傅羽舒,忙坐起身:“哎,哎,好。你们是去上学的啊?”
废话。
沈观边往“车”上爬,边无语地想,沈郁青包车的时候肯定就讲清楚了,要不您老还会在这等老半天?
虽说住在一个村里,司机也是个生面孔,沈观敢肯定,傅羽舒并不认识他。但人家自来熟,靠着一张抹蜜的小嘴,三两句就把司机哄得心花怒放。
“叔叔谢谢您,要不是您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去学校呢。”
“没事没事,你爷爷是给了钱的。”
“那也要您愿意才行啊,叔叔有孩子吗,叔叔的孩子肯定特别幸福。”
“哈哈哈哈,我家娃娃也在镇中心中学上学哩!”
聊天声中,发动机终于再次咆哮着,让车轮碾过这片石子路。天边的日光早已西斜,沈观坐在角落里,随着车身的颠簸而不由自主地上下晃动。
另一边,司机和傅羽舒正聊得热火朝天。
他把玉佛拿在手心,刚看了一会,傅羽舒就凑过来一个脑袋:“怎么不戴上?”
沈观手心一翻:“关你屁事。”
“我奶奶送你的,应该和我的是一对吧。”傅羽舒把挂在胸口的玉佛掏出来,“看看。”
“谁要和你一对。”
玉佛被沈观收进口袋,傅羽舒想看看不成,只好撇着嘴坐了回去。
两人都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小时候懵懂不知,大了明白过来就懒得装了,现在更是都不想握手言和。
方形的车框里,一人坐一边,像隔开一道楚河汉界。
拖拉机边跑边冒着黑烟,“嘚嘚嘚”声中,司机的声音飘了过来:“小羽,旁边的这娃娃叫啥啊?”
几分钟的功夫,司机就和傅羽舒混熟了。但旁边这个更高更帅一点的男孩,他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傅羽舒:“叔叔,他叫沈观。”
“沈观?”司机语气露出一分古怪,“是……沈郁青家的那孩子啊……”
傅羽舒心念一动。
他坐在最边缘,往前看正好可以看见司机的侧脸。方才还喜笑颜开,黑黄色的脸上透出几分红润的中年男人,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不,或许冷静还不足以形容他的表情。
沈郁青三个字,在义村是响当当的。
卫生所里的彭医生,也是家家户户都知道他的名号,但那是因为他是村里唯一可以治病的医生。而沈郁青家喻户晓的原因,是在于他的身份。
听说以前沈郁青是跟着政府做事的,干的是文娱工作,早些年还有艺术大师的称号。傅羽舒对这些不懂,但他知道,沈郁青会书法、国画、戏剧,是个有文化的人,跟村里那些老头老太太一点都不一样。
就连傅羽舒的名字,都是沈郁青取的,好像取自什么……九苞有灵允,还见羽仪舒。
可以说,沈郁青在村里极具威望。
但如果是这样,听到沈观和沈郁青的关系后,司机不该是这种反应。傅羽舒看得分明,那明明是一种厌恶,如果表情能说话,此时的司机脸上,便已赤裸裸地写着“晦气”这两个字。
傅羽舒脸色一变,勾着唇角笑:“原来叔叔也认识沈爷爷啊!沈爷爷人特别好。”
“是啊,人好。”司机也笑着,可这一回,笑意并未到达眼底,说的话也仿佛一语双关,“人好得太过了。”
沈观自始至终都没变换过表情。
傅羽舒敏锐地察觉到,司机的反应或许和沈观的那个秘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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