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去了趟花颜。这多年过去,当年的花颜摄影已经在本地又开了两家分店,不过步行街上的本店依然开着。
知道他今天要来,毛毛哥和宁姐都在。宁姐头发剪短了,妆容更精致,比以前更利落,但笑容还和从前一样。
“少爷来啦。”她仍叫顾衡少爷,一边叙旧一边领顾衡去摄影棚。
当年顾衡用来做画室的杂物间又改成了一间比较精致的小摄影棚。里面灯光打好,相机架好,白幕前正坐着一位小姑娘,有工作人员在为她梳头。
“妈妈!”一看宁姐过来,小姑娘叫起来。她是宁姐的女儿,在顾衡高考那年出生,今年已经上三年级。
顾衡想起来那一年,他和许知微还去医院看过宁姐和小婴儿。那时候许知微还没有填报志愿,只告诉他想做医生。
宁姐叫女儿喊叔叔,小姑娘却觉得“少爷”这个称呼好玩,也跟着叫少爷。
顾衡微笑着看活泼的小女孩,再一次感受到时间的神秘。
按下快门的时候,他仿佛听到窗边传来许知微的声音:“我要一直坐着不动吗?”
那一瞬间再也不可能被抓住。
毛毛哥在一旁看着顾衡给女儿拍完这组照片,非常满意。他表示一定会把这组照片好好保
存,作为女儿的永久珍藏。
从花颜离开,顾衡又去了几个地方,取了些东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便去了沈廉领证的民政局。
民政局对面就是个公园广场。顾衡买了杯咖啡,坐在广场的花坛边,看着进出民政局的人。看了一会儿,发现来领结婚证的少,来领离婚证的多。
大约领结婚证需要挑个有意义的良辰吉日,离婚证并无讲究,所以选在平平无奇的一天。
沈廉和小爱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没有说话,在民政局门前一东一西,分道扬镳。
顾衡扬起手示意,沈廉看到了他,快步向他走来。
等走近了,顾衡才看出来沈廉神色很平静,大概事情已经拖了这么久,今天只是尘埃落定。
沈廉接过咖啡,和顾衡一起坐在公园里,看着跑来跑去的幼儿,说:“说实话,我其实松了一口气,有一种终于结束的感觉。”
顾衡说:“只是一段感情的结束,一切都才刚开始。”
沈廉低声说:“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开始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适不适合再结婚。难道要一开始就告诉别人,我不能生孩子,介意就别开始?”
顾衡笑笑:“总有人不介意的……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
沈廉看着他:“你说真的?”
顾衡没有看沈廉,他的声音很平静:“当然是真的。”
沈廉握着咖啡,他想了想说:“你能说这些安慰我……”
顾衡打断他,说:“可能你多少有点察觉到,但我没有明确说过——我喜欢你很长时间。”
沈廉一时愣住,顾衡突然说出来,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顾衡看着沈廉,说:“也许我该早点说出来。”
总是时机不对,也是他太自私。
沈廉说:“我其实……以前有过这种想法,但是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顾衡接着他的话:“因为我交过男朋友,并没有对你有过这方面的表达?”
沈廉默认了。
顾衡慢慢喝着咖啡,缓缓说:“总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从小就很喜欢你。久到我都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看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和我妈约好了,今晚回去吃饭。你也一起去吧。这些事情一时说不完……你也得消化一下。”
沈廉有些手足无措,他似乎掌握不好现在与顾衡的距离。
不知道是该比从前更近,还是该保持点距离。他不知道接下来他和顾衡的关系会不会飞速发展,还是说他应该立刻回应顾衡的告白?
但顾衡说得对,他确实需要消化一下。
顾衡
和沈廉一起到了顾家的老宅。
家里老人看到沈廉不稀奇,看到顾衡倒像见稀客,都格外殷勤。
沈廉来了才知道原来今天他母亲也被邀来吃饭。
餐厅里摆上圆桌。顾衡的母亲白杨,沈廉的母亲蒋明明,还有顾歆也在,加上顾衡和沈廉,一共五个人,是家宴风格。
吃饭的时候,白杨很开心,没有说顾衡半分不是,甚至还关心了他两句。
蒋阿姨知道儿子今天领离婚证,不过她没有多说,只问了一句:“事情都办好了吗?”沈廉说:“办好了。”她面色才轻松了些。
顾歆并不多话,只是偶尔插两句,给母亲捧场。
他们说了许多以前的事——以前他们曾一起出游,还有小时候三个孩子的一些糗事。
一顿饭竟然有些温馨。
等吃完了饭,顾衡和沈廉去庭院散步。天气虽然凉了,但是吃过饭走一走很松散。
顾衡掰着手里的鱼食喂池中的锦鲤,一边说:“好像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感情这么深厚,却从没有坦诚过对彼此的真正感情。”
沈廉比下午的时候镇定了许多,他看着池中的鱼,比起白天,夜晚灯下又是一种风景。
他说:“是啊。你从不提那方面,所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其实高考之后,我看到你和许知微的事,才确定你的性向。只是我那时候不懂……也从没想过两个男生之间还有这种可能性。我一直以为两个男生感情再好,也只能是死党,兄弟。”
顾衡淡淡笑了:“因为你不是天生的。我和许知微是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我那时候不敢去掰弯你,而且家里还有一些影响。”
他抬头看看楼上的房间,此刻他们的母亲大概也在聊天。
沈廉说:“后来我也想过,你对我这么好,一直那么关心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不过你从没有提过那方面的事。在我喜欢上小爱的时候,也挺支持我的。我那时候就想,要么你单纯是把我当兄弟,要么你……是不愿意让我知道。”
顾衡说:“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开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突然一阵难过,为什么有些那么简单的道理他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曾经那么坚信自己的做法?
他和沈廉早该把话挑明了说。不要打哑谜,不要猜测,他们是成年人,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顾衡问:“我和许知微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什么想法?”
沈廉说:“真心话吗?我觉得他赚到了。”
“呵呵。”顾衡低声笑了,笑声很快消散在风中。
沈廉说
:“我说真的,我一向看不懂许知微。只觉得他很聪明,所以也猜不透他想什么,感觉比较冷的一个人。”
顾衡说:“不是的。他其实是怕受伤害,所以和不熟悉的人会保持一定距离,但他对别人也一样会小心不伤害别人,只要是他信任的人,他会非常贴心。他私下很温柔,很可爱,一点都不高冷,他很好哄,几乎不会生气,除非是真的骗了他……”
他捂住眼睛。
沈廉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味——他还以为顾衡是想和他在一起,已经在考虑向这一步迈进。
没想到……
“顾衡,你哭了?”他低声问。
顾衡放下手,他看着沈廉说:“今天我们都说的是大实话。告诉我,你来京那天邀我吃饭,是不是知道顾歆的安排?你是不是知道知微在听着我们的对话?”
沈廉脸色一白,他本能想否认,但是顾衡正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那眼神让他无法抵赖——他熟悉顾衡,知道顾衡这神色是追究到底的意思。
而且谎言被戳穿的那一刻,其实会变轻松。他也不必再欺骗。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个局低估了你的智商,”沈廉说,“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呢。你肯定会怀疑的。但是顾歆说不要紧,这是顺水推舟,而且爱一个人,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你不会去追究我到底有没有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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