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有谋略、敢玩命的野心家,怎么不让美国乃至世界的刑警组织棘手?
他在心里估计,也许美国悬赏钟坤人头的价码又要提升了。
“坤哥,我下一步需要做什么?”
“先不急,”钟坤给他拉来一把椅子让他坐,“阿狩,我问你啊,你觉得亚洲市场和欧洲市场,下一步该选哪一个?”
他虽然不明白钟坤为何突然问他这些,但他还是维持着语气平稳,沉着地道:“欧洲。”
“为什么?”
“坤哥,虽然说亚洲市场我们有地理位置的优势,能节省物流成本,但是目前条子盯我们盯得很紧,尤其是中国,前段时间有艘广东货船被劫了,死了十几个中国人,我们现在行动很容易被关注,我认为不该冒这个风险。”
钟坤皱起眉:“我怎么不知道?”
“您当时不在,这事是梭温干的,他往您头上泼脏水。”
梭温是个缅甸毒贩子,平时蹦跶不起来,钟坤从没把他放在眼里,想了两秒才记起这号人,男人气极反笑:“他倒是学聪明了,不敢得罪中国警察,找老子背黑锅。”
“坤哥,他要是真聪明他就该知道,就算他没死在警察手里,也要死在您手里了。”
钟坤突然用异样的目光瞅瞅他,含笑道:“阿狩,我才发现你这么会说话。”
他淡淡道:“我从来都只说事实。”
钟坤哼笑一声,去酒柜取了瓶奔富安瓿42区卡琳娜,从特制的红柳桉木龛中,取出悬在玻璃雕塑中的安瓿,用划线开口器打开,往纯银的试酒碟里盛了一点,递给他,“来,阿狩。”
大哥亲自倒酒,这待遇可不常见,况且这种酒名贵非常,全球仅十二瓶,一瓶售价要16.8万澳币,一般的红酒爱好者连见都见不到,钟坤随随便便就给它开了,足以见得他的生活是多么奢靡,以及贩毒这一行业的暴利。
他接过酒,不卑不亢地表达了谢意。
男人抿了口红酒,一副拉家常的架势跟他说:“其实我都跟他们说过,别跟中国的警察碰,吃力不讨好的,可是你看,我这么安分守己,麻烦还自己找过来。”
他默默无言,怀疑钟坤是不是对“安分守己”四个大字有什么误解。
“坤哥,”
“别叫我坤哥,你坤哥衰到贴地了。”
“……”他顿了顿,也喝了口酒,“坤哥,梭温不然就交给我解决?”
男人摇了摇头:“他成不了气候的,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拜托你,阿狩,可以吗?”
一股凉嗖嗖的阴气好像从他的天灵盖钻进去,莫名的湿冷,他沉默等待着男人的下文。
“我需要几个信得过的人,做两件事。一是你刚刚说的,我们要打进欧洲市场,我需要在西非做中转;二就是那个该死的家伙,艾斯科尔德,你也听过他吧,美国那边我还不想让他搅了我的事情,最好有人渗透进去帮我盯着他的动向,阿狩,生意难做钱难赚啊。”
“你想去尼日利亚还是墨西哥?”
空气瞬间凝滞,仿佛沥青糊进鼻腔让人喘不过气。
一个是去非洲卖苦力,一个是去另一伙贩毒组织当间谍。
他能说他都不想吗?
操!
操啊!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抽搐,钟坤就这么一杆子把他支到半个地球以外了!那他这段日子熬得还有什么意义?
况且,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甚至不知还回不回得来。他当然不是怕死,可他和余漾才刚刚互通情意,他、他……他舍不得啊。
他的嘴唇动了动,自己都无意识自己说了什么。
钟坤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这阵子辛苦一下,我会让马赫迪和你同行的,明天就启程吧。”
他没得选,从来都是。
点了点头,他举起酒杯,钟坤主动碰了碰他的,摇晃的酒液在杯壁留下暗红的妖异水纹。
时间非常紧迫,去墨西哥的飞机将在十七个小时后起飞,他还想再看看余漾,可余漾被钟坤关在房间里温存,隔着门板他只听到可怜兮兮的啜泣。
他走出基地,一拳打在坚硬的树干上,整颗老树摇摇晃晃,枝桠上的烂叶扑扑簌簌扫过他的肩膀。他回过头,看见石头后藏了一个身穿吉利服的人。
宽大的麻布条使他隐匿在丛林里,丝毫不起眼,那人稍微掀开一点帽子,露出一张神情严肃的娃娃脸。
纪永说:“还有16个小时45分钟。”
他拔出后腰的手枪上膛,一反常态地勾勒个讥诮的笑,“给他弄出点动静,足够了。”
第二十三章
直到目前为止,与钟坤明里暗里的博弈他都处于被压制的状态,时间和精力耗出去,却没有换来任何成果,十七个小时后,他将失去留在钟坤身侧的机会,届时,他再想探查什么,都是难上加难。
所以在这之前,他必须展开行动。
纪永却突然幽幽地叫住他,“先等等,阿狩。”
“纪医生,我们时间不多了,最新的消息,”他指了指左小臂,“三号基地的货很快就会出向云南。”
纪永明白他这个动作的含义,那是他亲手植入余漾手臂的监听芯片,这一举动本来就是冒险,他不能肯定钟坤会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一个情人,但余漾的地位着实不一般,至少钟坤从来不让她避讳和兄弟商事的场合,或多或少他们都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医生仍是严肃地道:“等等,响箭。”
响箭,是他的代号。
这个代号,一瞬间把他拉回三年前,上级刚刚向他交付任务的时候。
刑警总队韩总往他面前摆了一份资料,“这个贩毒组织的头目叫钟坤,香港籍,具体年龄和相貌未知,他是活跃在金三角一带的头号大毒枭,极度阴险狡诈,你的任务就是渗透到他的组织,配合行动,捉住钟坤,一举剿灭他的犯罪团伙和运毒暗线。”
他毫不犹豫,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保证完全任务!”
“我要在事先和你说好,此次任务难度很大,危险系数极高,我们派出的侦查员基本上全军覆没,他们用命换来的资料就只有这一页纸,你的行动也很可能一无所获,是为那些后辈铺路,你做好准备了吗?”
他坚定的眼神犹如雪夜里的火种。
韩总拍拍他的肩章,“你的代号叫响箭,到了以后会有人和你接头,他叫鱼鹰,和我们不属于一个系统,但他会协助你完成任务,记住这个暗号,他会问你‘你喝咖啡喜欢加糖吗’,你要回答‘我喜欢加三分之二的牛奶’,明白了吗?”
“明白!”
交付完任务,那个一身警服的男人认真凝视着他,向他敬了个礼,“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在公安内网是最高机密,外界眼中你已经是一名有贩毒前科的杀人犯,你要在家人朋友的误解当中,单枪匹马,深入敌腹,孤军奋战,许清昼同志,我敬佩你。”
彼时,他就已经决定抛弃自己的姓名,活成另一个人——阿狩。
没有人知道,这一路是多么艰险莫测,对他来说,第一步不是执行任务,而是活下去。刚踏入金三角的他,连钟坤的面都见不到,却机缘巧合加入了钟坤的敌对阵营,他又不得不手刃康骏,拿着投名状向钟坤投诚。
每一步都是险棋,却堪堪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唯一的意外,就是余漾。
他没想过这滩污浊的烂泥上会开出一朵风情柔弱的花,还勾去了他的心,从此他的行动总带着一丝顾虑,他不想余漾死。
他再次审视着面前这个瘦小的医生,平静道:“鱼鹰。”
纪永点头说:“你们韩总和我的头儿说过你。”
“你的上级是?”
“我和你不一样,我属于国际刑警组织,已经渗透八年了,听着,我现在来找你,冒了非常大的风险,如果你的身份暴露,我也会被你连累。”
纪永压低声音,两个人匿在林间,周围寂静得可怕,“我需要你确认,钟坤为什么让你去墨西哥,你是不是已经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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