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3)
岑司祁想了想,回答他:“你要是真的对每一任都真心喜欢过,我觉得是爱情。”
沈之禾附和:“我也觉得是。”
刘向阳得意地冲魏冬扬起眉,魏东不以为然地摇头晃脑:“你们两个单身狗,压根没谈过恋爱,你们知道什么是爱情?你们连暗恋都没有过吧?”
“冬哥你这话我们可不爱听了啊,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没有喜欢的人?”岑司祁笑着反驳道。
这话一出,其他三人全都睁大了眼睛看向他:“你真有喜欢的人?谁啊?团支书?隔壁班的班花?还是新闻系的那个小美人啊?”
岑司祁有些无话可说,他在学校里一贯低调,却也有好几个女生明里暗里地与他表白过,全都被他拒绝了,他这样的人,是配不上那些女孩子们的爱的,不明所以的室友们却扼腕不已,之前都以为他是还没有开窍。
岑司祁拿起酒杯,将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辛辣的味道一路从喉口灼烧进胃里,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提也罢。”
“什么不提也罢?神神秘秘的……”
“不要吊人胃口啊!”
魏冬和刘向阳不满地嘟嚷,岑司祁无奈道:“我喜欢他也没用,他又不喜欢我,我们没可能的,有什么好说的。”
沈之禾好奇道:“是我们认识的人?”
“不是,你们都不认识,”岑司祁没有再说下去,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该你了,你呢?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乍一被问到沈之禾愣了愣,对上岑司祁眼里的揶揄,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眼珠子乱转渐渐红了脸。
岑司祁被他这副反应给逗乐了,另两个也很意外:“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原来也春心动了啊?快说快说到底是谁?!”
一贯老实的沈之禾被起哄得满脸通红,抱起酒杯猛灌了一口,开口求饶:“你们饶了我吧……”
酒足饭饱,第一次喝白酒的四个人全都醉了,付了钱从餐馆里出来勾肩搭背一路歪歪扭扭地往学校的方向走,失恋了的魏冬扯着嗓子唱起了五音不全的情歌,刘向阳骂了几句也跟着嚎了起来,岑司祁眯着眼睛笑,偶尔跟着哼哼几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借酒消愁,喝得这样醉生梦死的不用去想那些烦心事,原来真的会舒服很多。
总算是平安回到了寝室,刘向阳和沈之禾爬上床就睡了过去,魏冬依旧不死心地想要挽回,抱着手机躲去了阳台打电话,岑司祁躺在床上,听着那偶尔飘进来的魏冬低三下四的哀求声,莫名地心酸,他拿起手机,借着酒劲到底是给霍隆庭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们的交易还算数吗?”
当初说好的三年,现在才刚刚一年半,霍隆庭难道真的就已经腻味了吗?
那边一直没有回,岑司祁抱着手机迷瞪着眼睛等了许久,一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依旧没有等到霍隆庭的回复,他把头埋进被子里,在魏冬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渐渐睡了过去。
第六章
第二天一早,寝室其他三人便陆续回了家去,岑司祁收拾了东西去图书馆,这一个寒假,他打算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这里了。
与室友说的打工其实也不算在骗人,他找了一份家教的活闲暇时间一直有去做,赚的钱勉强够维持生活,学费有助学贷款和奖学金也够了,这两年霍隆庭给他的钱,除了奶奶的医药费其它的他其实都存了起来,一分都没有动过。
放假了图书馆里人少了很多,岑司祁看看书再画画图,时间也过得很快。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一个三年级的学妹来找他,交了一本图册给他,说是问沈之禾借的,让他帮忙还给他。岑司祁点头收了下来,给沈之禾发了一条微信。
“你帮我放抽屉里就行。”
收到回复,岑司祁顺手翻了翻这本图册,是沈之禾的作品集,全是他这几年的辛苦成果,岑司祁看着有些羡慕,论结构严谨和布局合理,沈之禾可能比不上他,但沈之禾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比他要强不少,作品都很有自己的个人特色很出彩,也难怪系里几个教授都很看重他。
那一个下午,岑司祁都在翻这本图册,后来便迷迷糊糊地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睡着了,再醒来时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变暗,他的对面坐了个戴眼镜的高个男生,沈之禾的那本作品集摊开在他面前,见到岑司祁醒了对方笑了笑把图册推回给了他。
“不好意思,刚刚看到你睡着了就顺手翻了一下。”
岑司祁点了点头,对方还想着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霍隆庭发来的短信:“一个小时后我到你那里。”
岑司祁脸色微变,不再给对面的男生搭讪的机会,把图册装进背包里胡乱收拾了东西便起身离开。
去管理员那里还书时,刚才遇上的男生跟了出来,他冲岑司祁笑了笑,视线从他学生卡的名字上一扫而过。
“我们能认识一下吗?我和你一个专业的,比你高一个年级,我叫宋严明。”
男生笑着做自我介绍,岑司祁点了点头:“学长好。”
宋严明这个名字他听过,大五生里的学神,当年考进来就是某省的高考理科状元,年年专业排名第一成绩一骑绝尘,大三就开始跟着系里的教授做各种项目,据说赚了很多钱,是他和沈之禾这样的所谓学霸完全比不了的。
岑司祁不怎么参加系里的活动,所以之前对宋严明这人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眼前这个笑眯眯的高个男生与他想象中倒是不大一样。
若是换个时间,岑司祁还当真有兴趣跟他结交一番,但是霍隆庭刚刚发来短信,这会儿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所以在男生说着“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时,他也只是回了一句“抱歉,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和霍隆庭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昨天晚上醉酒后发出去的那条短信也石沉了大海,再次收到霍隆庭发来的消息,岑司祁不是不激动的,他几乎是一路跑着进了地铁站,只想第一时间赶回去等霍隆庭来。
霍隆庭是准时到的,半个月不见他的眉宇间有着明显的疲惫之色,进门之后先松开了勒在脖子上的领带,岑司祁接过他脱下的西装外套,看着他犹豫问道:“霍先生很累吗?”
“家里出了点事,我还没有吃晚饭,你给我弄点吃的来吧。”
霍隆庭的嗓音有些哑,并不想解释太多。他的小姨去世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操持老人家的后事确实很累,他是家中老来子,母亲去世后小姨便一直扮演着他母亲的角色,是他很亲近和尊重的长辈,对方忽然的离世确实对他打击颇大,但是这些霍隆庭觉得并没有必要说给岑司祁听。
“我现在就去做,你先休息一下吧,很快就好。”
岑司祁进了厨房去,即使霍隆庭不愿意跟他多说,但他还肯来这里,他就已经很满足了,这大半个月来的忐忑和焦虑也终于一扫而空。
手脚麻利地把饭菜做好,岑司祁先给霍隆庭盛了一碗热汤:“你嗓子不舒服喝点这个冬瓜汤吧,下火的。”
看着岑司祁殷殷期盼的眼神,霍隆庭的心情放松了不少,笑着让岑司祁也坐下来,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问他:“你昨天晚上给我发的短信我看到了,怎么突然想到发那个?”
岑司祁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尴尬,嚅嗫着解释道:“我跟同学去聚餐,酒喝多了……说胡话而已……”
霍隆庭点了一下头,没有再问:“吃饭吧。”
霍隆庭冲澡的时候岑司祁一直站在浴室门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想要学着主动诱惑一些,事到临头却连推开门都犹豫不决。
这段时间霍隆庭一直都没来找他,岑司祁也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以往太过木讷无趣才会让霍隆庭这么快就厌倦了他,每次上床都像砧板上的死鱼一样给不出什么反应来也难怪霍隆庭会腻味,他想试着改变,但在这方面他又实在没什么天赋。
霍隆庭推开门出来时岑司祁还呆呆傻傻地站在门边,霍隆庭擦着头发看着他挑了挑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岑司祁红了脸,瓮声道:“我帮你擦头发吧?”
霍隆庭不置可否,在床边坐了下来,岑司祁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毛巾,跪在床沿边,仔细地帮他擦起了头发。
霍隆庭闭起眼睛放松地享受起岑司祁的服务,这个小孩或许别的地方不怎么样,单就乖巧这一点来说确实让他十分满意。
擦完头发,岑司祁依旧跪在霍隆庭身后帮他按摩肩膀,霍隆庭随口问他:“你是不是已经放寒假了?”
“嗯,今天是第一天。”岑司祁乖乖答话。
“过年要回老家吗?”
“不回了,老家只剩几个远房亲戚,我跟他们关系也不好。”
从奶奶生病他借遍所有亲戚都没借到几个钱起,那些人便已经没有再往来的必要。
“过年那几天打算怎么过?”
“看书,画图,反正也就几天而已。”
“想出去玩吗?”
岑司祁刚想说哪都不想去却见霍隆庭睁开了眼睛,正笑看着他,他愣了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嘟嚷道:“我一个人能去哪里玩啊……”
“谁说你一个人的?”霍隆庭轻笑了一声,抬手捏了一下他的后颈,“我跟你一起,正好我也没地方过年,不如我们凑个伴吧。”
岑司祁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霍隆庭:“真的?”
“想去吗?”
岑司祁用力点头。
“那你想想去哪里吧,想好了跟我说。”
“霍先生你不用回家去过年吗?”
“我孤家寡人一个回哪里的家?”
霍隆庭笑了笑,他虽然是霍家人,霍家家大业大,但父母已逝,兄姐都有自己的家,麻烦事也多,他也并不想去凑热闹。
岑司祁没有再问,满心都是抑制不住的雀跃和欣喜,他弯下腰抱住了霍隆庭的肩膀,轻声道:“好,我陪霍先生过年。”
第七章
离过年还有十余天,第一次可以和霍隆庭一起出去旅游,岑司祁很期待,霍隆庭让他选想去的地方,但在上大学之前连老家的省都没有出过的岑司祁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选,担心自己选的地方霍隆庭不喜欢,更担心自己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出去会丢了霍隆庭的脸。
犹豫不决下一直到大年夜前两天依旧没有决定要去的地方,那天下午霍隆庭给他发来了一条短信,让他收拾行李,说半个小时后过来接他,岑司祁还傻乎乎地问他:“要去哪里?”
“不是说好了出去玩吗?赶紧收拾东西吧,三个小时后的飞机,记得多带几件夏天的衣服。”
等到坐上了霍隆庭的车,岑司祁才确信这确实不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我们去哪里?”
霍隆庭无奈一笑:“不是让你选的吗?”
岑司祁不好意思地咬住了唇:“我不知道选哪里好,怕霍先生你不喜欢……”
“那就跟我去吧。”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飞机降落在了南太平洋的岛国,第一次坐飞机的岑司祁晕机晕得一张小脸煞白,靠在霍隆庭怀里半天说不出话来,霍隆庭好笑地撸了一把他浓密的头发,带着笑的声音就在岑司祁的耳边:“还撒起娇来了嗯?”
岑司祁尴尬地站直身,低声道歉:“抱歉霍先生,我失态了。”
“那么严肃做什么,”霍隆庭揽过他的肩膀,“不舒服就靠着我,一会儿还要坐直升机,有你受的。”
他们的目的地是海外的小岛,第一次搭乘直升机的岑司祁很紧张,坐在霍隆庭身边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服袖子,却又因为好奇忍不住地朝外看。
随着直升机的爬升,蔚蓝壮阔的海面逐渐显示出了全貌,海水怕打起几十米高的巨大浪花,仿佛就在脚下,看起来颇有些惊心动魄。岑司祁惊叹不已,这样极致的美景,只有霍隆庭能带他领略。
半个小时后,直升机降落在了海岛上,岛上有新建成的七星度假酒店,是有钱人的天堂。
从直升机上下来,岑司祁跳得过快的心跳才终于恢复正常,松开攥着霍隆庭的手,一手心的汗,这才发现霍隆庭的衬衣袖口已经被他扯得不成样子,赶紧道歉:“抱歉,我刚才太紧张了。”
“说了不用这么拘谨,放松一点,头还晕吗?”
霍隆庭眼里的关心真真切切,岑司祁有些鼻子发酸,摇了摇头:“不晕了。”
“还说不晕,你去照照镜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一会儿到了酒店先睡一觉,醒了我再带你出去玩。”
“不用,我们现在去也可以……”
霍隆庭很无奈:“我也要睡觉,时差还没倒过来。”
岑司祁眼里滑过一抹懊恼,赶紧道:“好,那先睡觉。”
霍隆庭叫人订的是有两间卧房的大套间,岑司祁晕晕乎乎地倒进柔软的大床里时还在回味着进房间之前霍隆庭落在他额头上的那个吻:“好好睡一觉,醒了带你去看海豚。”
他双手捂住脸,忍不住地傻笑,然后便这样嘴角带着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在酒店的露天餐厅用完餐,岑司祁跟着霍隆庭上了他包下的游艇出海。
原以为霍隆庭说的看海豚只是说笑,没想到在远离海岸线之后还当真能看到时不时划破水面而出的小海豚,一路追逐着他们的游艇嬉戏,岑司祁兴致勃勃地喂着海豚,霍隆庭坐在他身边安静地钓鱼,钓上来的东西全都成了岑司祁喂进海豚嘴里的食物。
看着因为兴奋而脸颊泛着红晕双眼都在放光的岑司祁,霍隆庭的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岑司祁快乐的情绪轻易就能感染他,有岑司祁陪着,他觉得很轻松很惬意。
“好玩吗?”
对上霍隆庭带着笑意灼灼看着自己的目光,岑司祁的脸更红了一些,他下意识地点头:“嗯……有钱真好。”
“怎么好?”
“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坐个飞机就能来地球另一端看海豚,真爽。”
“小傻子。”霍隆庭轻笑出声,只是看个海豚而已,就能高兴成这样,还真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落日余晖洒满整个海面的时候,游艇开始往回开,随船的厨师给他们准备好了精心制作的料理,霍隆庭收了鱼竿叫人上了香槟酒来,金色的液体在透明酒杯里泛着亮光,衬着夕阳的颜色,流光溢彩,霍隆庭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递给了岑司祁:“你尝尝。”
岑司祁伸手接过,醉人的酒香萦绕鼻尖,霍隆庭的眼神却更是让人沉溺,岑司祁觉得自己似乎还没有喝就已经先醉了。
“别傻看着我,尝尝好不好喝。”
岑司祁红着脸移开视线,仰头喝了一小口,有如天鹅绒般丝滑的液体滑入口中,刺激着他的味蕾,甜美的果香中似乎又蕴藏着一些有如奶油的清香,甜中还带着酸,是令人愉悦的味道。
“很不错。”
“这个度数不算高你可以多喝点,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霍隆庭提醒着他,夹起一块沾了酱汁的新鲜生鱼片放进岑司祁面前的瓷碟里,这或许是岑司祁第一次看到他的霍先生也会有这样温柔细致的一面,让他越加情难自禁,仔细地把虾和蟹剥了壳,递给霍隆庭:“你也多吃些。”
夜幕降临后他们才回了酒店,前台的服务生提醒他们半夜会有中国新年的庆祝活动,有兴趣可以起来看,岑司祁很开心,霍隆庭笑着与人道了一声谢,揽着岑司祁上了楼去。
岑司祁回自己房间去洗澡,霍隆庭跟了进来,他一个眼神岑司祁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脱掉衣服,全身赤裸主动地爬到了霍隆庭的身上,虽然笨拙却竭尽所能地挑逗他,扶着霍隆庭的坐下去时岑司祁闭上眼睛,遮去了眼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他只是太高兴了。
那个夜晚他们一直没有睡,国内时间零点时酒店后面的海滩边燃放起了烟花,一簇接着一簇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绽开,绚烂的颜色几乎映亮了整片夜空。
岑司祁趴在阳台上看得有些入了迷,霍隆庭将手里的烟头捻灭,从身后将他揽进怀里,在他的耳边轻笑:“新年快乐,这算补了跨年夜那晚的吗?”
岑司祁点了点头:“都是一样的。”
跨年夜那晚的失落他不想再去回想,现在还有机会能补回来对他来说已经是绝对的意外之喜了,能和霍隆庭在这遥远的南半球的小岛上单独过这个新年,他又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岑司祁仰着头看着夜空中还在不停绽放的烟花,漫天的璀璨光亮倒映在他的双眸里,许久之后,他轻声道:“希望这一刻能更长久一些。”
霍隆庭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吻了吻他鬓边的发丝。
第八章
在岛上的第三天,白天依旧开游艇出海,天气好的时候霍隆庭会跳进海里游一小段,每次岑司祁都提心吊胆不错眼地盯着他,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小心,在霍隆庭上来之后第一时间给他送上大毛巾,霍隆庭很享受岑司祁这样的殷勤和细致,以往每次来度假他都是一个人,第一次带了个伴一起,岑司祁的表现并没有让他觉得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那天下午游艇靠岸从船上下来,岑司祁拎着在海上钓来的鱼,念着一会儿回酒店去要亲手做烤鱼,霍隆庭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禁莞尔,正要说些什么,身后忽然有人大声喊:“Aaron!”
霍隆庭下意识地回头,一身明艳的黄色碎花长裙的女孩追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笑得灿烂:“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