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天团(59)
整夜下来,祝涟真格外精神,他瞪着眼睛看空中漂浮水草和蜗牛,窗外还有条胖头金鱼盯着自己,但小吻并没骑在上面,全世界能和他交流的只有电灯泡。
虽听谈情说并无大碍,纪云庭还是不放心,凌晨赶来一趟。
站在病床前,他看见祝涟真对着空气不停努嘴,不免担心地问:“这是抽搐了吗,伤到面部神经了?”
“没事。”谈情替祝涟真解释,“他在吐泡。”
纪云庭不明所以,谈情继续补充:“他现在当自己是清道夫。”
“我守着吧,你回去睡觉。”纪云庭说。谈情轻轻摇头,凝视祝涟真的脸,答了句“不用”。
纪云庭松口气,感慨道:“多亏你发现了,我听他说什么Jerry的时候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要是再晚点来医院,恐怕会变得更严重。”
纪云庭说完去斟水喝,经过谈情背后时,似乎听见一声从鼻腔里哼出来的笑。他以为是幻听,但下一秒,谈情就缓缓开口:“是啊,换作是你自己吃多了中毒,应该也不会及时发现吧。”
水从杯子边缘溢出几滴,纪云庭不假思索地用手抹去,随后一怔。
“放心吧队长,我照看得了。”谈情转头冲他笑笑,“等这瓶输完,再让他睡一觉就快好了,反正我也不困,你别担心。”
因疏忽而耽误了送医,现在要是就这么回去,纪云庭心里更过意不去,他好歹也是队里跟祝涟真认识最久的。他坐下来说:“我就待一会儿吧。”
这一待就待到了天亮,他暂时离开医院,帮谈情买早饭。
睡梦中的祝涟真呼吸很平稳,手背上的针头早拔了,只留一小撮棉花。阳光漏在窗台,谈情调低空调温度,继续等他醒。
这一觉噩梦频发,祝涟真睁眼时额头和背脊都冒了汗。他愣愣地看着四周,半晌没反应过来情况。
“见手青中毒。”谈情靠在一旁说,“你出幻觉了,还记得吗?”
经他提醒,祝涟真幡然醒悟,脑袋惊愕地缩进枕头,不可置信地问:“原来我不是做梦?我真看见满世界的人都变成Koty了?我靠!”
谈情一言不发地注视他。
“医、医生那边怎么说?会有后遗症吗?”祝涟真忧虑起来。
“让你歇着,等确定没幻视了就能出院了。”谈情平静地告诉他,“神经精神型,没有后遗症。”
“噢。”祝涟真闭上眼,回忆之前看到的种种场面,“我一开始看见天上好多风筝,有金鱼,还有水母,五彩缤纷的还会发光,可好看了。”
“我记得我下楼跟付榕说话,说着说着,他骨架变大了,衣服直接撑起来的那种。我再抬眼一看,妈呀——”祝涟真睁开眼望向谈情,“他脸就跟加了特效一样,五官慢慢变成Koty的,整个人改头换面。”
谈情没搭腔,祝涟真自顾自继续说:“我看电视,里面也全是Koty演的;我找庭哥,他五官也会变,吓死我了。然后我想找你来着,但——”
回忆到这里,祝涟真卡壳了,因为他记得自己后面一直在坚持寻找谈情,找不到就心慌,就缺氧。但这些是不能告诉谈情本人的,太夸张离谱,不符合现实逻辑。
于是祝涟真笑了两声,接自己刚才的话:“我看见你的时候,你也变成Koty了!”
他幸灾乐祸般咧开嘴角,抬头望了一眼谈情,对方依旧表情冷淡。
祝涟真忽然也没了再笑的力气,犹豫不定地沉默片刻,他忍不住问谈情:“你是活人还是幻觉啊,我是不是还没好?”
“你说呢?”谈情反问他。
祝涟真伸手碰了碰谈情小臂,有温度和实感。
既然是本尊,那照往常一样相处就可以了。但祝涟真的心态却有所退怯,他看着谈情脸上半晌没丁点儿笑容,自己莫名地开始无所适从。
病房陷入沉静。
“我怎么来的医院,你送我?”祝涟真想起重要的问题。
谈情没张嘴,只点一下头。
“那当时——”
残缺的记忆顷刻涌现,拼凑出他们在计程车上的完整画面,幻觉里的白色电灯泡终于有了对应形象。
祝涟真喉咙一哽,所有的话全咽回去,脑袋里顿时嗡嗡作响。
比起胡言乱语手舞足蹈,更让他狼狈的是自己喊出了一句“小吻只有我了”;而比起在谈情面前丢人现眼,更让他羞愤欲绝的是,自己竟然还在幻觉里脑补出对方温柔的回答——他确实只有你。
祝涟真:“谈情。”
“嗯?”
祝涟真:“今天这屋子里,咱俩之间必须得死一个才行。”
第30章 阴阳怪气
祝涟真觉得气氛还是奇怪又沉闷, 眼睛扫量几下谈情,对方正好起身,说去外面抽根烟。
“等一下, 我手机呢?”祝涟真问, “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
“应该落民宿了。”谈情折回来,低头把手机的密码功能取消, 再递给祝涟真。
锁屏照片是一只被人捏在手里的耳郭狐幼崽, 雪白的长耳支棱着, 黑眼珠看起来富有灵性。祝涟真现在都懒得犯嘀咕了, 面对谈情的明目张胆,不知不觉学会了视而不见。
重要亲朋的号码他全背得滚瓜烂熟,母亲这时候在吃早茶,电话秒接。祝涟真先简单打几句招呼, 然后支支吾吾地告诉她自己昨天吃菌吃出幻觉的事。
果然把亲妈吓到了,她当即准备从上海飞来看他。祝涟真忙拦住安慰:“已经好啦!现在也不怎么难受,我就是提前告你一声,免得你在网上看见更担心。”
母亲有点急了:“侬助理呢?经纪人呢?哪能身边有人照顾还能瞎吃么事。”
“下次肯定注意……是我自己疏忽,不怪工作人员没看着, 你别多想了。”祝涟真干笑两声, 赶紧转移话题说点生活上的事让母亲安心, 平常工作排得密集,每月能像这样跟家人聊一两次就很不容易。
母亲问:“侬现在用撒宁手机打电话啊?”
“队友的。”祝涟真说,“就那个……谈情呗。”
母亲沉默两秒,随后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语重心长:“帮伊还好伐?两额宁好好谈旁友伐要吵相目噢,妈妈有了给电视上头看到你们。”
“不是,谈什么朋友啊, 早告诉你我们现在是队友嘛……侬勿要瞎讲好伐?”祝涟真猝不及防被母亲的说法臊到,语无伦次地解释,“没有吵架啦,就是普通队友嘛。”
“嗯。”母亲明白他的意思,“妈妈怕侬尴尬,成心冷落人家,格样子伐来噻额。”
“知道知道,我才没有冷落他。”祝涟真无奈地顺着母亲的意思应和,同时盯着门,怕谈情回来听见自己在跟妈妈聊他,“好了,我得还手机了,等晚上再跟你视频,替我跟爸说一声哦。”
撂下电话,祝涟真烦闷地咂舌。每次跟爸妈聊起近况,他们都会提一嘴谈情,自己无论强调多少次他们现在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父母都觉得他俩只是小年轻闹别扭,还常劝他多包容谈情,不要仗着年纪小就为所欲为。
到底谁才是亲儿子啊?明明父母都没亲眼见过谈情,光通过电视就被那条狐狸精蛊惑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祝涟真抬头,见到的却是提着早餐的纪云庭。
“谈情呢?”
“抽烟去了。”
纪云庭走过来放下袋子,叹气道:“谈情昨天第一时间发现你不对劲儿,到医院后也一宿没合眼,你记得谢谢他。”
“哦。”祝涟真猜到了是这样的情况,脸和掌心有点热。
纪云庭又说:“主要错在我,该提醒的没跟你说,之后看你犯病也没多想,哪怕我稍微敏感点,都不至于害你遭罪。”
祝涟真最烦熟人跟自己一本正经地道歉,赶紧断了他的话:“哎,我没事……你别放心上,本来就是我没常识自作自受,下回长记性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