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限世界回来后(8)
重归黑暗,霍星辰总算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这一夜没有月光,前方的路明明一片黑暗,霍星辰却似乎能将前方看得一清二楚般,他脚步轻快,完美地避开了地面上的积水和一个个坎,像是完美地避过了某些人。
远远的,望见了路边墙上有一盏上世纪的老旧壁灯,发出暖黄色光芒,照出了壁灯下方那两座高高的石碑。
明明是和那些萤火虫一样的暖色光芒,霍星辰却只觉得心间安定无比,从看到那些新闻起就心烦意乱的心情终于缓缓地平复了下来。
他走到门前,极好的听力让他听见了前院传来的水声,心中不由微微一笑,想着该是姐姐在浇花水了,该是找个时候把那个破瓢补一补。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见到的却不是自家姐姐。
而是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
那男人身材高大,身材应该很好,板型直挺的军装也掩盖不住那微微鼓起的肌肉。
见大门被推开,那男人回过头来,面容俊朗,眉峰如刀,眼中蕴含精光,英气勃勃。
只是手中抬着个不断漏水的破瓢,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呆萌了起来。
霍星辰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第一回见到道骨仙风的姐姐抬着破瓢浇花水的场景,只觉得这破瓢当真是能够坑害人类形象的存在。
前院有着军装男子在浇花水,里屋亮着灯,还传来轻浅的交谈声,很明显,今晚家中有客人。
霍星辰正心想自己是不是来得不太是时候,就见那军装男发问了:“你是霍小姐的家人?”拿着钥匙直接开门,眉眼间又和霍星云有几分神似,想来大概是一家的。
这男人的语气太过笃定,导致霍星辰也就觉得没必要回答了,反问:“你是客人?”
他这问法有些奇怪,哪有上来就问你是不是我家客人的?男子皱了皱眉,一点头,“是。”
“那你拿我的瓢浇我的花做什么?”霍星辰才是觉得这男人奇怪,既然是客人,应该在里屋待着才对,做什么要来主人家浇花水呢?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一问,正好戳中了军装男人心中不可言喻的伤痛。
男人名叫戚寒,本来是作为临时卫兵跟着自己的老领导兼舅舅过来的,七弯八拐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地方,才进了门,屁股都还没坐上板凳,就见这家的主人一指前院,道:“劳烦帮我浇一下花水,用水缸旁边那个瓢就行。”
她说得平淡,又仿佛天经地义,戚寒一怔,望向老领导,却见老领导笑呵呵道:“去吧,去吧!”
戚寒找到破瓢,看着上面的裂缝和破洞心梗了好一会儿,四下走了走,没找到其他盛具,只得勉强用了这个破瓢。
大抵是觉得被主人家派去用破瓢浇花水有些丢脸,男人没有回答霍星辰的话,场面一时尴尬。
第9章 请君为我浇花水
霍星辰和戚寒一时默默相对无言,场面尴尬。霍星辰想了想,觉得家里虽然来了客人,但是还是应该先去跟姐姐打个招呼,说明是请假回家的,当下朝军装男子一点头,道:“后院还有好几棵花,也请你一起浇了。”说罢,不顾对面那人一脸铁青,走进了里屋。
他敲了敲门,得了霍星云的应声才推门进去。只见茶桌面前除了自家姐姐,对面还坐着一个五十余岁的中年男人,同样是身穿军装,但一身气质却稳过外面那年轻男人万倍,一双沉淀着威严和沧桑的眼睛扫过来,凛凛生威。
不过比这更可怕的眼神霍星辰都见过了,也就没什么反应,倒是叫这名中年军官对他高看了一眼。
霍星云见了他,微微惊讶,“怎么回来了?不是上自习么?”说着,她眉一皱,起身走了过来,拉着霍星辰一通大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霍星辰抿了抿唇,点点头。他确实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霍星云却慌了一下,“怎么了?”
霍星辰又说不出来,只能摇摇头,“不用担心,我去躺一会儿就好了。”
霍星云着急,“躺什么躺?快说哪里不舒服!”
一旁的中年男人也凑了上来,面目和蔼,说:“这位小兄弟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去医院?我让小寒送他过去。”
望着霍星云那充满关心的脸庞,霍星云心中一暖,心底有些高兴,为了不让姐姐担心,便解释说:“我这次考得不好,心里不舒服。”
这就尴尬了。
霍星云那着急的表情一下子纠结在了脸上,有一种被弟弟欺骗了感情的感觉。
那中年男人也是微微一梗,不过很快就圆了个场:“考试嘛,这次考差了一点不碍事,下次好好发挥就好了。小寒当初学习成绩挺好,要不让他给这位小兄弟补补课?”最后一句,却是对霍星云说的。
他给了霍星辰一种老是试图岔话进来示好的感觉,霍星辰心想:这人怕是有事要求于姐姐。
霍星云倒是摇了摇头,“这倒是不用了,让他去浇一会儿花水就好。”说完,静静看着霍星辰,好似看透了他的借口。
霍星辰心中一紧,乖乖地应了一声,就要走出去。
“留步。”霍星云淡淡拦道。
霍星辰乖乖转身,就见自家姐姐递过来个还没她手巴掌大的小茶壶,“去吧。”
这意思,是让他用这把小茶壶浇花水了。
霍星辰扁了扁嘴,接过茶壶,转身出门了,身后还传来姐姐慢悠悠的声音:“小心点,别弄坏了我的紫砂壶。”
戚寒正捂着那木瓢的破洞,在前院后院来回跑着浇水,正好不容易将一瓢水完完整整端到了后院,浇在院角那一丛葱葱郁郁的小琴丝竹里,就发现身边伸过来一只手,扣着个小小的紫砂茶壶,往竹子脚跟下浇水。
戚寒出身川城军区的特种大队,身手极好,五感敏锐,从未有人能毫无声息地靠近他周围,冷不防身边出现这么一只白皙的手臂,戚寒内心一惊,眸光锋利地扭过头去,整个身体都绷直了,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然而等他看到来人,却是万万没想到是刚才见过的那个清瘦少年。
少年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和牛仔裤,一双灰色板鞋,一手扣着紫砂壶的壶盖,朝土壤里浇着水,细细的水流从壶口中涓涓流出,少年垂眼望着那在夜色中也清透依旧的水流,眉眼安静。
紫红色的壶,白皙的手臂,水流冲击的叮咚声,在点着一盏暖灯的夜里,形成了一幅安宁美好的字画。
戚寒张了张口,莫名地不想打扰他。直等那一小壶水都浇完了,才开口,“你怎么也来浇花?”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叫什么名字?”
霍星辰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折回前院,接了一小壶水,又返回来,将水缓缓浇在竹子里。
不是他不想快点浇,实在是壶口过小,出水慢。
戚寒莫名就从这少年脸上看出了两分委屈,略一思索,问:“霍小姐让你来的?”
被猜到了。
霍星辰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问:“这就是你拿我的瓢浇我的花的原因?”
暴露了!
戚寒心塞了一下,想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却被一个女人派来拿着个破瓢浇水,真是有够丢脸和难受的。
霍星辰看他脸色,“呵呵”了一声,“给你个瓢算好的。”说罢,一小壶水又倒完,又得折返去前院接水。
戚寒望着少年的背影,嘴角抽搐了两下,回想少年手中那比蚂蚁还小的茶壶,再看看自己手中比脸要大一些的破瓢,心里诡异地平衡了一些。
两人来来回回跑了无数趟,终于把前院和后院的所有植物都浇了个遍,中途互换了姓名,随意聊了几句,后来戚寒见少年不太乐意搭理自己,加上自己也不是个没话找话的人,就没再开口。
等他们浇完花水,里屋的事情也谈完了,霍星云和那中年男人并肩走了出来,男人朝她抱了抱拳,“今天打扰了霍先生,真是对不住。”称“先生”,乃是对霍星云的尊重。
霍星云笑笑,“我这边平时也没什么人气,欢迎常先生常来坐坐。”
“哈哈!那就打扰了!”那位常先生打了个哈哈,笑着和霍星云客套了几句。正待离去,忽见霍星云脸色一变,望着前院墙壁上钉着的某个花架,脸色十分不好,“谁浇的水?!”
那花架有三层,上面摆着好几盆多肉植物,长势正好,只是花架上淅淅沥沥正往下淌着水滴,不难看出这些小植物喝了不少水。
霍星辰本来和戚寒一起过来,两人站在一处,听霍星云这样一问,二话不说跳开了一步远离戚寒,冷漠着脸,一手指向那名一脸茫然的军人。
常先生也不懂养这些植物的道理,隐隐感觉到自己外甥似乎是一不小心干坏事了。他本来就是有求于人,当下连忙拉过戚寒朝霍星云赔礼道歉,言明第二日就让戚寒送一批多肉植物来赔给霍星云。
孰料霍星云直接拒绝了,瞥了戚寒一眼,淡淡道:“多点耐性,总不会是坏事。”
姐弟俩送走了这舅甥二人,霍星云拉着霍星辰回到那个花架前,一脸心疼捧着她的小植物们一个个检查,挨个儿摸了摸那些萌萌哒的叶子,险些掉下眼泪来。
霍星辰看姐姐沉浸于即将失去她心爱植物的悲痛中,想着今晚姐姐大概没那个心情教训自己请假回家的事情了,哪怕他的动作绝不可能被姐姐发现,他还是蹑手蹑脚的,踮着脚尖慢慢缩回房间去了。
远离了那幢恰似文物的建筑,常先生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停下了脚步,转身朝戚寒问道:“你下个月是不是要去中东?”
戚寒不知道舅舅突然提起这事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常先生沉思了一会儿,道:“她让你多点耐性,肯定不是随便说说,你多注意一点,做事留个心眼儿,多点耐性。”
戚寒一向尊敬这个舅舅,即便不解,也还是点头答应。
舅甥俩又接着往前走,走了一段,常先生又问:“她弟弟怎么样?”那少年小小年纪,被自己目光一扫,却丝毫不惧,跟没事人似的,倒是和其他这个年级的孩子不一样。
戚寒一凛,快速回答:“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常先生微微惊奇。
“他在我身边,我没发现。”想到那时候,戚寒还是会觉得浑身发麻。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如果是敌人出现在了身边而自己又没发现,那可就出大事了。
常先生一惊,停下了脚步,沉思了良久,低低说了一句:“姐姐这么有本事,弟弟厉害一点也是应该的。”说罢又接着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又一次停了下来。
“小寒。”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