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疼,神经和肌肉都在说着通宵的痛楚。
秦栯缓缓呼出一口气,像溺水的人一般张大嘴巴,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有人跟他说,被驯养过的狐狸放回森林之后,它会死去。
只有被人穿过荆棘,踏过草叶枯萎后湿润的泥土再带回去,用精美的牢笼锁链锁起来,终日囚禁在玫瑰盛开的花园之中,才会再活下去。
他不想将崽崽锁起来。
却忍不住地想要打造一只笼子。
·
林淮醒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昨晚跟秦栯说了些什么。
赶了太久的路,在庞哥家又喝了些酒,之后便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消息轰炸。
他连脑子都是飘的,像是脚下踩不到实地一样不安稳,连消息都不想看,却又被秦栯带回了家。
于是一瞬间心定了下来。
落入了一缸温热的水中一般,浮着、飘着,却不回觉得寒凉,轻轻一碰便能触到光滑的壁。
之后再说些什么便都是在这种漂浮的状态下完成的,他跟秦栯说完了为什么不敢找他,说了那几年他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说到最后困了,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今从睡梦中醒来,林淮发现自己被人搂在怀里,几乎是他刚一动,腰间的禁锢就又紧了几分。
秦栯贴近他,低声道:“困。”
声音很沉,含着沙哑,在耳边缓慢升起的时候,足以让人生起一身颤栗。
小淮神身子僵硬了一瞬,身后温度立马就更烫上几分,秦栯分明就是还没睡好的样子,靠着他低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会。”
晨起缱绻最是温柔轻缓,体温相近相互传染相互依偎,被人抱在怀里,像是写满了温柔情深。
林淮背对着秦栯,并不能看清他表情,却极为熟稔地勾画出这人模样,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
天光大亮——窗帘即使严密,也不能遮住所有的光——时间很迟了,哥哥很少会睡这么长时间。
他在被窝里拱动了一会儿,翻过身。
动静不小,又是在自己怀里,于是每一个动作都被放了大,秦栯微叹出一口气,稍稍放松手臂之间的禁锢,让崽崽翻了个身,才睁开眼睛略显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让我睡会儿,嗯?”
尾音上扬,裹挟着慵懒,征询要求的句子被他念成了一首乐章一般,林淮心脏跳动骤然失衡,不自觉就“嗯”了一声以回应。
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另一件事。
秦栯睫毛很长,带着些微向上弯曲的弧度,覆在眼睛上轻颤,盖住了里面瞳孔颜色。
——也就将一闪而过的血丝悉数掩藏。
“……”
哥哥没睡觉。
像是偷来的几分钟安逸闲适,在还未察觉到的时候便要被人收回去一般,以告诉他,自己不配。
林淮没什么动作,脚心却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凉。
他依偎在秦栯怀里,闭上眼睛,想着索性享受这一时片刻的温存,等到下了床,会碰见什么经历什么……
到时候再说罢。
反正自己从始至终就不是一个多么好的人。
秦栯不过是按自小对他的印象来揣测想象他,想象一只被他驯化又被弄丢的小兽。
他本来不会知道没有他的那几年,自己都经历了什么。
可如果知道了之后又一次想要丢掉他呢?
林淮睁开眼睛,视线锁定在秦栯喉结,几乎静止一般地看着那里,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想,自己牙口够利、距离够近,哥哥几乎一夜没睡现在肯定非常困,不会有多少防备。
他只要微抬起下巴,冲那里咬上一口……
然后再随便用一把刀冲自己手腕割上一刀。
想扔也扔不掉了。
早春温度适宜,被窝里很暖和,林淮盯着看了好一会,挪开了视线。
……舍不得。
他往外稍稍一动,想要下床,一直虚虚搭在腰间的那只手臂却立时收拢了起来。
“去哪儿?”秦栯眼睛都没睁。
林淮微愣,低声道:“给火哥回消息,他们该担心了。”
秦栯声音很轻:“有我。”
林淮一下愣住:“什么?”
秦栯下巴在他头发上轻轻蹭了蹭,“有我呢崽崽。”
晨光悄然移开,秦栯抱着林淮,“让他们急一会,你陪我睡觉。”
林淮霎时间红了耳朵,被抱的太紧,像是整个人都被锁住了一样,他失了方才凌厉似小兽的气势,怀着一丝对野火和战队的愧疚低声撒谎:“……可我想去上厕所。”
半晌,秦栯终于睁开了眼睛,轻飘飘没什么力道地看了他一眼,眼睛直直地撞进他眸子里,旋即便将人往怀里又搂了几分,满不在乎地说:“尿床上吧,反正我身上也不是没沾过你的味道。”
林淮:“……”
林淮:“!?”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第79章 例外
林淮一大清早被秦栯压在被窝里结结实实地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秦栯不在床上,虎哥倒是被放进了房间,窝在床边地毯上打着盹儿。
林淮微愣了愣, 只觉得这一觉睡了好久,他赤着脚下床,地毯上柔软的羊毛搔挠着脚心,他一路走到黑猫旁边。
这猫高冷的很, 被人踏进领地也就是懒懒地半睁开眼睛看了一下便又收了回去,继续睡它的午觉,可能还在做春秋大梦。
林淮失笑,蹲下.身靠在黑猫身边。
临时起意到的这处房子,家里自然不会有合适的睡衣,秦栯的裤子套在身上坠下来好长一截, 洗过澡出来走两步路就会踩到, 林淮上床之后便给脱了掉。
所以这时候他身上就只穿了一件棉质纽扣上衣, 下摆很长, 几乎要包住他的臀部,这样蹲下来的话堪堪遮住大腿根。
房间里就一人一猫,小淮神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蹲累了干脆坐了下去,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猫, 阳光晒到脸上, 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他太过于放松,毫无戒备的,以至于秦栯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看家眼前景象,差点以为崽崽在勾引他。
地毯是纯白的羊绒,长毛干净, 被男孩子干净修长的腿压下去两段,白的扎眼。
偏偏有不安分的绒毛在他双腿两侧露出一点尖尖的角,一点一点地勾着人心。
烟青色的睡衣在光照下流出一段银光,青色、银色、白色的少年,身边卧了一只黑猫。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落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所以还敢这般放心地靠坐着玩猫。
秦栯眼眸暗了暗,林淮才像是终于听见声音惊醒过来一般,略显怔愣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便低低地笑开,“哥……”
顷刻之间春水立刻被搅乱,秦栯自一整夜的筹谋应对和两个小时的高压之下骤然清醒过来,晦暗和欲色爬上了眼尾。
他轻轻应了一声,问:“饿了吗?”
虎哥自刚刚的惬意中突然惊醒,像是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氛一般,弓起身子低低地打着呼噜像是在恫吓。
林淮吃惊,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缓慢顺着猫毛,摇摇头应了秦栯一声:“不饿。”
话音刚落秦栯便走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弯腰捡起落在地毯上的遥控器,轻轻一按。
光线缓缓失踪,秦栯伸了一只脚,在黑猫肚皮上极轻地踢了一下,“出去。”
猫听不懂人话,却能极聪明地揣摩人意,它没出去,而是蹲在林淮面前,龇牙咧嘴地瞪着秦栯。
秦栯极低地笑了一声,在自己家里威胁一只猫:“出去,不然晚上断你粮。”
林淮听懵了,偏偏又觉得这样子的哥哥特别……可爱。
他无奈地笑了笑,顺着猫毛撸了两下,揉了揉它下巴,“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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