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川凌一直知道这人有些话痨,所以习惯了听对方在自己耳边唠叨,查理说三句他应一句,倒是完全不显得敷衍。
查理从自己的德国之行的工作聊到会E国之后的篮球赛,又想到从御影玲王那里得到的新情报,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凌,我听玲王说你最近在打排球”
远川凌坐在沙发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一本医学书籍,道:“嗯,只是觉得该运动运动了。”
查理靠在沙发背上,不怎么开心,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可怜巴巴地说:“凌都还没有和我一起打过篮球,怎么就喜欢上排球了呢?”
“我这个身高,你不觉得你有些难为我了吗?”远川凌无奈道。
一米六五的身高放篮球场上根本不够看,远川凌还不想在球场上被一群海拔极高的巨人围着,显得他像什么随身挂件似的。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和查理走得太近。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家伙第一次对他表白是在7岁,后来断断续续,一直没停过。
远川凌每次的拒绝都很干脆,可惜查理吃了秤砣铁了心,越挫越勇,完全没有放弃的打算。
为了不给这家伙造成不必要的幻象,两人很少一起活动,大多数时间都和迹部景吾、御影玲王一起。
查理磨了磨牙,拿起一颗马卡龙,泄愤似的丢进嘴里咀嚼。
远川凌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实际思维有些发散。
他在回忆之前和及川彻的通话,对方劝他去打游戏之后,他隐约听见了翻页的声音。
根据远川凌半个月的观察,对方成绩很好,在完成作业这件事上基本不会拖沓。
其实岩泉一有和他说过,如果高三的及川彻没有选择孤注一掷前往阿根廷,完全可以去比岩泉一更好的学校。
那位运动训练方面的研究生如此夸赞自己的幼驯染。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及川彻就是个会为了排球放弃一些东西的人,有点寻常人比不上的“疯劲”。
哪怕曾经有过动摇,及川彻最终没有放弃排球,但远川凌却主动放弃了学医。
在人生经历上,远川凌是个十足的失败者。
远川凌在心中轻叹一声。
思考着两人之间的一点小细节,远川凌没有意识到查理已经有一会儿没说话了,一直到迹部景吾背着网球包回来,查理才抬头和迹部大少爷打了个招呼。
“啊嗯?你怎么在这?”迹部景吾把网球包放下,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甚至想把查理扫地出门。
远川凌觉得自己可以回房间了。
毕竟他会出来在这里听查理唠叨,完全是出于待客之道,现在有迹部景吾帮他接待客人,他就可以躲懒了。
可惜的是刚才那通电话估计没办法续上了……
远川凌合上手里的书,道:“我回房间了。”他站起身往回走。
查理没有挽留,而是笑着说了句:“好好休息哦,凌。”
一直到远川凌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查理才收回视线。
他脸上开朗热情的笑容转瞬间退了个干净,嘴角缓慢拉直,表情甚至带了点阴郁,他焦躁地蹙眉。
迹部景吾骤然冷哼了一声。
又开始了,这个远川凌不在就会立刻现原形的疯狗。
不过也不能计较太多,查理对远川凌的偏爱,认识他们的人有目共睹,迹部景吾在这件事上挑不出一点错误。
在接受了远川凌的性向之后,他对查理丝毫没有了一点幼驯染情谊。
至今他仍然认为,远川凌会喜欢上一个神秘的排球小子和查理脱不开干系。
“怎么回事,景吾,他不对劲,今天我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以前不会这样的。”查理焦虑地捂嘴,窝在沙发上像某种即将爆发的大型猛兽。
迹部景吾在沙发上坐下,语气凉凉道:“谁知道呢?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远川凌对自己的追求者一向都很冷漠,不会给一丁点儿希望,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温柔了。
“不一样。”查理回想今天远川凌的表现,从细微之处发现了不同,“我知道他表现得疏离是想让我自己放弃,但今天我能感觉到,他在‘避嫌’。”
那种有了在乎的人,所以要避免误会的感觉,非常明显。
查理一直注视着远川凌,此刻也很轻易地发现了心上人的微妙变化。
查理非常、非常不爽。
就好像自己一直看着的宝物,被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陌生人给偷走了。
还偏偏是他跟着家里人到德国解决分公司问题的时候。
走之前他就想耍点手段把远川凌一起带走,避免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趁虚而入,没想到被迹部景吾发现了。
他暗中安排远川凌学校到德国交流访问的事在迹部景吾的插手下遗憾作罢。
——真敏锐啊。
迹部景吾在心里感慨。
查理这家伙,在远川凌和外人面前完全是两副面孔。
这位大少爷对外人一致的冷漠无情,因为是家里独子加上帅气的长相,追求者比远川凌多得多。
但查理从小到现在都十分专一,择偶标准一直都可以具体到远川凌本人,在情感关系开放的欧洲,真是难得见到这种深情的人。
抛开拐带远川凌的事情不谈,单纯从一个朋友的角度,迹部景吾倒有些觉得查理可怜了。
“劝你最好放弃。”迹部景吾双手环胸,给他泼冷水:“你家里不会同意,凌也不会同意,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
“不要。”查理黑着脸说。
迹部景吾失语片刻。
“要是他有喜欢的人呢?”迹部景吾问道。
查理咬牙切齿:“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女人能比得上本少爷。而且只要没结婚,我就不会放弃的。”
迹部景吾:“……”算了,这家伙没救了。
有时候他真怕这家伙一个不理智就连带着家里一起上法制频道。
不过真要仔细追究的话,查理也算成功了一半。
远川凌确实喜欢上同性了,可惜那个人不是查理。
查理隐约从迹部景吾的话里听出了点猫腻。
虽然满脸写着“那个人是谁”和“我要宰了他”,但还是十分克制,拿起甜品托盘里的方糖块咬得嘎吱作响。
迹部景吾被吵得想赶人。
他开口下逐客令之前,远川凌又来了客厅,右耳还戴着蓝牙耳机,不知道是不是在听音乐。
远川凌看到查理之后很惊讶,那表情好像在疑惑对方怎么还没走。
查理和迹部大少爷向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般远川凌回避之后,查理就会主动告辞。
远川凌保持着主人家的礼貌,对查理点头示意,走近厨房给自己倒温水。
迹部景吾亲眼目睹查理表演一秒变脸,忍不住无奈扶额。
查理把嘴里的方糖咽下,“走了。”
“不送。”迹部景吾站起身,准备在查理离开之后就回房休息。
然而厨房里突然传来玻璃杯落地的声音,两个虚与委蛇的人脸色同时一变,抬脚冲进厨房。
“凌!?”
厨房里,玻璃杯摔碎在地面上。
远川凌脸色煞白,愣愣地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
查理惊惶的呼唤让他下意识抬头。
远川凌目光落在查理亮眼的金发上,一瞬间,血色和那亮眼的金色重叠,顺着查理的鬓边滑落。
他脑海里闪过充斥着血色的画面,破碎的车窗,变形的座椅,驾驶座上被昏迷的查理。
伤口在流血,身体在失温,死亡在流逝的时间中逼近。
远川凌十五岁的夏天,他在前往学校取材料的路上发生车祸,开车的查理轻伤昏迷,远川凌腰腹被贯穿,住了一个月ICU,被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
远川凌下意识伸手,覆盖在腰腹原本的伤疤处。
有点疼。
而比疼痛更无法抑制的,是对死亡的恐惧。
车祸的日期,是明天。
远川凌的呼吸逐渐急促,脑海中的嗡鸣声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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