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打算换个话题,让气氛稍微好一点,他问:“肯定是个男孩儿吗?”
孙秀青美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光辉,她摸了摸凸起的小腹:“我就是有一种感觉,肯定是个男孩儿。”
陆小凤开心极了,笑道:“太好了,万梅山庄马上就有继承人,天下第一的西门吹雪,终于有了传人。”他后来无数次的后悔,当时自己不应该说出这句话,但这一刻他是真心为了他的朋友后继有人而开怀。
一个注定漂泊的浪子,看见自己的朋友有了妻子儿子,有了他一辈子无法想象的牵挂,都会发出这样即开心又遗憾的感慨。
但这句话却让孙秀青瞬间变了脸色,方才浮现出来的母性光辉一瞬间像是被霜雪覆盖,又蒙上了阴霾。
孙秀青的反应显然算不上开心。
想着一直不曾露面的西门吹雪,出于对两个朋友的关心,陆小凤忍不住试探:“难道他想要个女儿,而不是儿子?”这样的男人虽然很少,但并不是没有。
孙秀青摇摇头,目光中涌起悲伤和委屈。
陆小凤不得不胡乱猜测:“难道你们闹了不愉快?我听欧阳情说,女人怀了孩子脾气是会变的,难道是西门吹雪不解风情,惹你生气了?”
孙秀青深吸一口气,红了眼睛:“若他肯惹我生气,倒是求之不得。从京师回来之后他就开始闭关,我一开始也不在意的,之前他偶有所悟时也会这般。”
“的确。”陆小凤表示赞同。
“但这次却不一样,他变了,变得冷漠,变得无情,好像换了一个人。”孙秀青皱着秀气的眉,她努力找寻词汇来解释这种感觉,“你知道的,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准,能够很快速的判断一个男人是不是喜欢自己,是不是对自己有情。”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心中哀叹我哪里知道啊?对他来说,女人实在是一种他根本搞不明白的存在,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但他此刻只能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有时候女人的直觉的确比男人更准。”
孙秀青道:“他杀了我师傅的时候,纵使我用剑指着他,说要杀他,但我那时能感觉到他不会对我出手。他看我的眼神,和看我师姐们的眼神不一样。”
陆小凤点点头:“他当然不会杀你。”
孙秀青面上浮现女孩子特有的幸福红晕,但那末红晕又慢慢随着她的思路变得苍白:“可是从京师回来之后,他就变了,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棵树,一个石头,一个管家,一张凳子。”
陆小凤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接话,他很难想象一个男人看一个漂亮的女人像看一张凳子一块石头。
不,他忽然想起,的确有一个人是这样的——从前的西门吹雪,遇见孙秀青之前的西门吹雪。
难道西门吹雪又变了回去?
陆小凤忽然心头一沉,他认识西门吹雪的时间比孙秀青更久,久到他能够区分两个不同的西门吹雪:一个无牵无挂心中只有剑无情冰冷的剑客,一个娶妻生子变得软弱的凡人。
一个是接近神,一个有了人性。
陆小凤并不笨,相反,他是个相当聪明的人。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西门吹雪或许在与叶孤城的一战中超越了从前的自己,对于剑道有了更为精深的领悟,接近了神的境界,近乎无情。
但这一切的猜测,他都不敢告诉孙秀青,他不知道一个女人知道自己的丈夫心中从此没有自己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西门吹雪本来就是个无情的人,但他至少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这就够了。既然都是猜测,何必又让一个女人伤心?
陆小凤打定主意,便安慰孙秀青道:“无论如何,你是万梅山庄的女主人,你的儿子以后会继承西门吹雪绝世的剑法,你知不知道天下多少女人为了西门夫人的名号能打得头破血流?”
孙秀青一怔,方才还迷茫委屈的愁绪忽然消失,她的眼底生出一种生机,一种固执的美,她说:“我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西门夫人的名头,如果像一个石头一样在这里做西门夫人,我情愿带着孩子回峨眉!”
陆小凤吓了一跳:“西门夫人怎么会是石头?就算是,也是天下最贵最美的那块玉石,比皇后头冠上的任何一块宝石都惹人羡慕。”
孙秀青摇摇头:“你不懂,有些女人的自尊心比任何宝石都更珍贵。当她发现自己还比不上一把剑的时候,就应该带着尊严离开。”
陆小凤叹了口气:“你毕竟还怀着他的孩子。”
孙秀青却换了话题:“你和欧阳情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成亲的打算?”
陆小凤吓了一跳,苦笑着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别说了,我真搞不懂女人,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蛋。”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孙秀青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眼,中肯地说:“陆小凤是个很容易讨人喜欢的人。但你不仅是大傻蛋、穷光蛋、大混蛋,还是个喜欢惹事的麻烦精。说吧,你这次来,总不会是专门来喝酒的。”
“这个猴精,连这个都告诉你了?”陆小凤眼珠转了转,拍拍酒坛,“来喝酒是其次,也是替欧阳情给你送一件给孩子的礼物,顺便,还请西门吹雪帮个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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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庄主:我不出场,只活在江湖人的传说中。
叶城主:我亦不出场,只活在江湖传说的传说里。
西门庄主:那是什么?
叶城主:鬼故事里。
………………
第15章 15
浦子口之战后,燕军落于下风,大营里,气氛格外压抑。
大军驻扎在城外,王府家眷占据县衙官邸做指挥所。是官衙自然也有牢房,衙设牢房里隐蔽的一间里,一张矮几上放着一副下了一半的棋,一只盛着棕黑汤药的粗陶碗,桌前盘腿对坐着两个人。
牢房阴暗潮湿,于养伤是决然不利的。
一个是穿着粗布僧袍的老和尚,他正将三根手指搭在另一个人的手腕上。
这人总是忍不住咳嗽,面色很白,是失血的苍白,唇色很淡,一副重症垂危的虚弱模样,但他却还活着。
片刻之后,老僧收回手:“毒已经解了,只是这心脉肺叶受损的创伤,须得小心用药,细细调养。以城主的能力,三五七年,总能恢复个六七成。”
对面的人竟然是叶孤城,他身陷囚牢,重伤失血,白衣着尘,仍脊背挺直如剑,如轩轩君子,渊渟岳峙。他收回手,左臂的腐肉已经被除去,之后会慢慢生出新的血肉:“大师治国有经天纬地之才,想不到医术也有所成。”
老僧倒不避讳:“五代行医,总会有所传承。再说下毒的人,连解药都没有,还下什么毒。”
叶孤城不置可否,端起一旁的粗瓷碗,将里面的漆黑汤药一饮而尽。
老僧看他喝完药,才道:“燕王很不高兴。”
叶孤城:“他应该不高兴。”
老僧:“你明明可以诛杀朱允炆,为何没有出手?”
叶孤城:“四大内宫高手已死,锦衣卫和禁军之中再无高手,紫禁城已是一个怀抱玉玺的虚弱的孩童,任何一个人带着军队打进去,都能轻易坐上龙椅。”
老僧很肯定地说:“你,却不肯。”
叶孤城笑了一下,眼中有浅浅的嘲:“燕王自己带兵打进去,那是他们自家人争天下;若是我出手,怕是立即成了燕王平乱的新借口,天下人可共伐而诛之。光是飞仙岛参与南王谋反弑君一罪,南王至多妻儿老小一家赴死,而整个飞仙岛却会被拖着陪葬。”
老僧不置可否。
叶孤城手捻棋子,在指中把玩:“更何况,若真弑君成了,怕此刻我也该毒发身死。哪里能等到大师来下这盘棋?”
老僧与燕王谋事已久,闻言倒不反驳,反倒露出淡淡激赏之色:“不愧是先朝皇族子嗣,帝王心术倒是揣摩得七七八八。你果然从一开始就想保住飞仙岛,与南王虚与委蛇是为此,与燕王谋,也是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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