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才知道,贾玩在对方左肩轻轻“摸”的那么一下,竟就卸了他的骨头。
贾玩颔首:“你也很厉害。”
手上玉簪一转,随手插回头上,道:“枪。”
便有侍卫掷出手中长1枪。
贾玩抬手,手指搭上枪身,黑色铁枪瞬间活了过来,去势依旧,却从一条死蛇变为吞天巨蟒,恶狠狠向对方噬去,漫天枪影随之而起,铺天盖地。
所有人的呼吸都被攥住,然后鼻子发酸,眼睛发胀,嗓子里发出近乎呜咽的声音。
他们和这个少年很熟,曾经和他拳拳到肉的打过架,曾经跟在他身后,在他一刀刀劈斩出的小路上行走过,也曾经被命垂一线的他护在身后,看着他一个人流血厮杀……
这些日子他们守在别宫,看着太医给他断了死期,看着他呼吸脉搏渐渐微弱,看着他奇迹般的活了下来,看着他眼睛瞎了、武功废了……
每次听他玩笑说自己“又残又废”,就要拼尽全力才能忍住眼泪,心如刀绞却还要强笑着接话,不敢让他听出一丝心疼心痛。
他们从来不是什么义薄云天的好汉,却真的恨不得残的废的那个人是自己!
还好,还好……头儿他,还能打。
他没废。
胡乱抹一把眼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战场。
他们知道自己的头儿能以一敌百,手起刀落杀人如割草,也见过他一刀劈落如断山河,强敌灰飞烟灭。
今天见到的,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先是凶险诡秘、瞬间生死的贴身搏杀,后有气吞山河、 一往无前的正面对决,让人看的热血沸腾,屏住呼吸的同时,又克制不住想高声狂吼。
只是侍卫所的制式长1枪,到了少年手上,便化作翻江倒海的巨龙,如雷霆,如巨浪,如疾风骤雨,携天地之威从九天而来,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化为齑粉。
他们自认若换了自己,在少年手上只怕半秒都撑不下来,那青衣人却用一柄三尺剑硬生生顶住了,只是脚下的青石板寸寸裂开,退一步,又退一步,再退一步……
“叮——”长剑一连三剑斩在枪身,却只发出一声响,枪尖在剧烈抖动中弯折成弓。
贾玩左手一放,右腕一转,□□“铮”的一声,枪尾绕着他右臂弹转一周,又被他左手抓握,一拍一压间,被压制的近乎回头的枪尖猛的挣脱长剑,如蓄势已久的毒蛇一般向青衣人面门噬去。
剑光忽然耀眼,“铿”的一声后,□□一刀两断,贾玩急转爆退。
枪尖擦着青衣人的脸颊掠过,带起一串血珠,贾玩原本所站的地方,地面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
贾玩站定,枪杆前指,青衣人一跃而起,退到先前所在的楼顶,和他遥遥对峙。
“剑气啊,好厉害!”贾玩招手,道:“你站那么高我打不到……下来!”
青衣人长剑归鞘,道:“打不过,不打了。”
“哈!”贾玩收枪,杵在地上,道:“你莫不是在说笑?”
青衣人语气诚恳:“确实打不过。”
贾玩道:“你会剑气,却到最后才用,你明知我看不见,却只固守一地……我是眼睛瞎了,难不成你是腿断了?”
青衣人道:“我原想自封内力,蒙住双眼和你比斗,方才见你出手,就知道打不过,又不甘就此退去,便退而求其次,决定内力不外放和你打一场,谁想内力不外放,连你一支玉簪都敌不过,只得再退而求其次,不用剑气与你一战……却还是输了。”
却绝口不提固守一地的事,对方目不能视,他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若还四处游走甚至剑出无声,那所谓的比斗,还有什么意义?
贾玩失笑,道:“你们武林中人,都是这么……嗯,正直的吗?”
青衣人摇头,想到对方看不见,又道:“我是来比试的,不是来杀人的,自然不必使用什么卑鄙手段。”
贾玩道:“原来真正的武林中人,竟是这样的吗?倒是……坦率可爱。”
青衣人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默然不语。
赵轶上前,拔1下贾玩头上的簪子,平静道:“歪了。”
贾玩侧头,方便他整理头发,道:“你的拳练的不对,等回头有空,我再重新教你。”
“好。”
青衣人再度开口,道:“你练的是枪?”
贾玩想要点头,被赵轶警告的扯住头发,只得作罢,道:“还有箭。”
青衣人摇头,道:“你不曾习剑。”
贾玩笑道:“弓箭的箭。”
青衣人皱眉,道:“枪与箭,都更适用于战场之上……何不习剑?”
“嘶,轻点……”贾玩按住头皮,随口道:“瞧你说的,男人习武,不为在战场上保家卫国,难不成为了打架斗殴?”
青衣人默然。
贾玩道:“我也是才知道,原来世上真的有剑气这种东西。可惜你今儿束手束脚,打的不够痛快,三个月后你再来,我们再打一架。”
青衣人眼睛一亮,道:“三个月后,你内力便能恢复?”
贾玩摇头:“不一定。”
青衣人又问:“你眼睛能痊愈?”
贾玩还是摇头:“也不一定。”
青衣人皱眉。
贾玩笑道:“我如今才十六岁,从未想过放弃习武,三个月,就算我内力不能恢复,筋骨也必然更加强劲,招式必然更加灵活;就算我眼睛不能复明,也必然更加适应黑暗……三个月后的我,必然强于今天,难道不配同你一战?”
青衣人看了他许久,长叹一声道:“我的确不如你。”
贾玩哑然失笑,道:“说什么不如,不过是境遇不同罢了。人生在世,哪有不摔跤的,又不是吃奶的孩子,不爬起来继续走,难不成赖在地上不起来?”
青衣人缓缓道:“我不明白,如你这般人物,为何甘愿做朝廷走狗。”
贾玩皱眉,不悦道:“一份工作罢了,为何说的这般难听?”
又道:“人是群居动物,要吃饭要穿衣要住房,于是有人种地,有人纺织,有人建房……人活一世,若只一味索取,便是武功再高,与人间而言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吸血食腐的蚊蝇罢了……若不能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我会觉得,自己不配活着。”
青衣人嘲讽道:“你所谓的,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就是做大内侍卫,保护那些王孙贵胄?”
“职业不分高低,”贾玩道:“在做事就好。
“大内侍卫又如何?朝廷走狗又如何?我知道你们江湖中人蔑视权贵,然而离乱人不如太平犬,再坏的秩序都比没有秩序强,而朝廷,便是维持秩序的所在,若无朝廷,这人间就是炼狱。我从不觉得,为朝廷效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你自纵马江湖、逍遥快活,我无权置喙,但我做我的事,也无需旁人指手画脚。”
青衣人默然片刻后,道:“我会告诉他们,血衣人屠天下第一,实至名归,若要挑战你,便先打败我。”
贾玩讶然:“那你又是谁?是不是实至名归你说了算?”
青衣人不答,抱拳道:“三个月后再会。”
身影消失不见。
贾玩愣了愣,忽然失笑,道:“江湖……还蛮好玩的。”
转向一旁的假贾蓉,问道:“知道他是谁吗?”
“贾蓉”冷哼一声:“我为何要告诉你?”
“怎么,生气啊?”贾玩认同的点头:“对啊,是我我也气!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呢,轻轻一划,就大仇得报了!哎,怎么就认错人了呢!”
“贾蓉”气的满脸通红,道:“要杀就杀,戏弄人算什么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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