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不是断了根头发而已吗?
“……没事。”
明明就是有事。
贾玩想了想,道:“我头发没以前好了?”换了往日,头发枯燥打结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就像每天都用了最好的护发素一样。
赵轶默默替他挽发,没有说话。
贾玩道:“精生气,气生血,发为血之余。我练的先天功,源于胎中带来的一缕先天之气,先天之气未失,气血之盛天下无双……发质自然远胜常人。
“那天杀红了眼,那缕作为本源的先天之气被我给败掉了,气血也随之衰败,慢慢在肌肤、发质上表现出来……等我过段日子把内力练回来,自然能恢复原状。”
“能练回来?”哪怕作为源头的一缕先天之气已经不在了?
“当然能,而且已经在恢复了,”见赵轶终于开口,贾玩笑道:“不然的话,我这会儿都该烂到骨头了。”
赵轶身上透出寒意,贾玩直觉不对,忙又道:“还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若非……咝!”
妈蛋!习武之人就不该留长头发,简直又多了一个命门!
幸好赵轶及时反应过来,没把贾玩头皮扯一块下来。
赵轶若无其事的继续拢他的长发。
要不还是找个丫头来?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看不见并不影响给自己扎马尾的……这话只在贾玩肚子里转了一圈就吞了回去,老实坐着等赵轶帮他把头发挽好。
赵轶动作还算熟练,很快收拾利落,见赵轶还是不说话,贾玩试探道:“我想喝水。”
一盏热茶放在他手里,还是没说话。
贾玩有些坐不住了,将茶喝了一口,捧在手里感受它的热量,低声道:“我说过的,我是小人物。”
“嗯。”
“做人保镖的,只要还在喘气还能动,就不能把老板暴露在危险中,这是……小人物的操守。”
“小人物的操守……”赵轶自嘲一笑,低低重复:“小人物……你是小人物……”
他惨笑一声,哑声道:“所以,谁都比你重要,谁都不许出事,谁都不许死,除了你自己,是不是?”
“受了伤没关系,流了血没关系,武功没了没关系,眼睛瞎了没关系,死了更没关系……是不是?”
他声音不算大,但里面却藏着令人窒息的无力和绝望,贾玩嗫嚅:“当然不是了……”
哪里没关系了,他既怕疼又怕死,更害怕做一辈子瞎子,但人要有职业道德是不是……
赵轶猛地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贾玩听他掀帘子跳下马车,不觉叹了口气,又松了口气,周凯惊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来晚了?又睡了?”
赵轶语气生硬:“没有。”
“那你……哎哎……”
片刻后,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周凯提着食盒上车,一边摆吃食一边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
“少来,平时他虽然脾气不好,礼貌还是有的,今天跟他说话理都不理就走了……眼睛还是发红……哈,不会是你把他打哭了吧?”
“小爷我只想把你打哭!”
赵轶并没有走太远,拒绝了属下递来的缰绳重回马车,却没有进去,就坐在车辕上。
凉风吹在脸上,赵轶低头苦笑。
“喂你干什么?”周凯闹腾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串味儿了都!你这是喂猪呢还是吃饭?”
“你懂个屁!”贾玩道:“我小时候就爱这么吃,什么饭啊菜啊汤啊,都一个碗里装着,一人捧着一个大碗,蹲在墙根底下边吃便聊天,别提多自在。”
“少唬我,”周凯道:“你跟着林大人长大的,要敢这么吃饭,当林大人的板子是吃素的?”
“更小的时候。”
“更小的时候你不是在荣国府吗?啊我知道了,他们虐待你,让你跟下人一起吃饭!”
“不是。跟你说不清楚,我吃饭呢……呸!水,水水水!”
周凯大笑:“该!让你胡闹,吃到花椒了吧!水给你……行了别吃这个了,我给你弄。”
“滚!小爷我就爱吃花椒!”
坐在墙根底下,捧着大碗吃饭……赵轶默然。
那个时候,只有八岁的贾玩,一日三餐的溜到外面去给他找吃的。因他在船舱里看不清东西,便将鱼挑了刺,虾剥了壳,菜挑了辣子花椒,给他埋在碗底,等着他翻出惊喜……谁能想到,当时他万般嫌弃的东西,竟是他再也无法尝到的美味。
那个时候,他怎么会觉得暗无天日、度日如年呢?如果知道那之后,是八年漫长的等待,他一定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洛飞白不是说之前贾什么,就你荣国府的那个叔叔,那天晚上亲眼看着你喝了参汤吗,怎么你不仅没睡,还活蹦乱跳的到处跑?”
“江湖上的小把戏,在碗底戳一个洞,用手指捂住,看着像是在喝,其实顺着手指流到袖子里,最后再将碗一摔,毁尸灭迹……虽然我技术不是很到家,但我那个叔叔,心思都放在吃喝玩乐睡女人身上,好糊弄的紧。”
“然后你就跑去糊弄我?”
“也不算糊弄,我本来是准备去刺杀王子腾的,但他一去,我就有些不确定了。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叔叔,平时对我最是不满,恨不得我直接伤重去了才好,能这么好心亲手给我熬药送药?显然是有人想借他的手,限制我的行动。
“我先是想,会不会是为了阻止我刺杀王子腾。后来又觉得不对,一是我不觉得他们会知道这件事,连陛下都不曾对我明说呢,二是如果真是这个原因,将计就计布下陷阱弄死我,岂不比搭上一根六百年人参让我睡觉来得强?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这些人的目的,只好用笨办法了。”
“什么笨办法?”
“笨办法就是他们不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周凯击掌:“你是大内侍卫,最重要的当然是保护皇上了……不对啊,你去保护皇上,干嘛又去忽悠我,让我送一个冒牌货出城?”
“故布疑阵呗!我这么个大活人不见了,他们迟早会知道,到时候就让他们顺藤摸瓜摸到你头上好了。”
周凯这才想起来,贾玩还不知道惜春假冒他的事,干咳一声,道:“那个……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儿?”
“就你走的那天,我想着去你家里帮你安排一下,谁知道……”
听周凯将那晚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贾玩恍然:“我说怎么这么顺利就瞒过去呢!回去要好好谢谢她才是。”
“不是,”周凯摇头道:“这不重要,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周凯不好意思的挠头,道:“那天我不是不知道里面是你姐姐吗,所以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去……”
贾玩皱眉:“你看到什么了?”这时代可恶的封建礼教,女人被看到个胳膊手的都要被非议,更别提像现代一样,腰啊腿的,想露就露。
周凯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那么厚的被子,我能看见什么啊?”
“……哦。”那没事。
“虽然没看到什么,”周凯道:“但是吧,那个孤男寡女……”
“不是有丫头吗?”
“虽然是有丫头,但是那个……深更半夜的……”
“停!”贾玩打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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