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红楼都想攻略我[红楼](8)
这些个肮脏的利滚利滚起来的孔方兄,还有林姑父当年留下的那些个家产......便这般盖起了那座花团锦簇的大观园,将林妹妹这一生的依托变成了个中看不中用的花园子。
宝玉想起这些,愈发觉着心中苦闷,只是碍着王夫人乃是他生母,终究不好说她些什么。
私自放印子钱,这可是大罪!更何况眼下新皇上位不久,尚且人心不稳,正欲拿这些个世家大族来开刀,也煞煞太上皇手下的人的威风,杀鸡儆猴点个三把火;贾家若是此时事发,岂不是自己向着刀刃上撞?
他左思右想,总要明中暗中令王夫人将这事处理干净才是。只是他自己终究是不好出头,因而暗暗筹谋一番,不在话下。
待到王夫人生辰那日,虽则府中不曾大办,然而到底是在荣禧堂内设了一宴。宴开玳瑁,褥设芙蓉,满目皆是芝兰玉树般的少年,令坐在主位上的贾母愈看愈觉着欣喜。
身为儿女,旁人暂且不论,元春、宝玉、探春、贾环四人皆早便尽心准备了些贺礼,全做生辰之贺。王夫人一一打开看了,见元春送的乃是一副绣的颇为精巧的十二扇紫檀木屏风,绣的是阳春三月的江南山水,配色一律从雅,上头又用黑丝绒细细勾勒出一句诗句来。
“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王夫人看过了,笑道,“好句,绣的也好。”
随即又打开了宝玉的匣子,见其中乃是一枝温润的玉簪,玉簪上又用珍珠嵌出了花朵的模样儿来,坠下细细的流苏,上头还沾有半滴晶莹的露水,也是用极美的晶石做成的。最难得中间做花蕊的那颗珍珠是极少见的浅金色,竟愈发衬的栩栩如生起来,令整个玉簪都瞬间多了股灵气。
凡是女子,大都是喜爱这些个珠宝首饰的。便是王夫人平日里再木讷不过的一个人,此刻也不由得心动起来,拿起玉簪细细端详良久,点头笑道:“宝玉果然是有心了。”
宝玉笑道:“这还多亏了周大娘呢!”
周瑞家的闻言一愣,奇道:“这与奴婢什么相干?”
“这珍珠便是从周大娘家的铺子取来的,如何不与周大娘相干?”宝玉欢快道,面上一派天真无邪之色,“我寻这颜色的珍珠寻了许久,没想到竟在周大娘家的铺子里寻到了合适的。”
周瑞家的也不曾多想,随口便道:“哎哟哟,那哪里算是奴婢家的,原是奴婢女婿家的。要是有几件东西能入了哥儿的眼,就跟奴婢说一声,奴婢派人取去。”
“多谢周大娘美意,”宝玉笑道,“倒真有几样儿是我也未曾见过的呢。”
便将这话头掩过不提。
只是贾母坐于主位之上,本是笑着看他们个个献礼,此刻却忽的一皱眉头,从宝玉这话中品出了些不大对的味道来。
连宝玉也未曾见过的好东西......在这样一个奴才的亲眷家中?
她口上虽不言,心底却暗暗将此事记下了。待到王夫人这边用过宴,便只说身子不大爽利,回了自己屋中去躺着。一回到屋中,就唤了鸳鸯来。
“你那哥哥原先管的几家下人,你去传个信儿与他们,让他们去查查周瑞家女婿开的那铺子,若是有什么不妥,鸟悄儿地给我传过来。”
鸳鸯自然应下了,匆匆传信出去令人打探。贾母到底曾是当家主母,手中人脉比起王夫人只多不少,这一打探,方才发觉,这其中果真有些个不能见人的东西,周围邻里,个个皆知此地乃是那些地痞流氓常来往的放贷之所在,周瑞的女婿又暗地里招了些胆大无礼之人,若是欠债者还不上来,便要找这些个地痞去将那人打上一顿,强抢上许多东西来。
这些个钱倒是越来越多,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王夫人本就是拿自己的嫁妆与这府中的月钱放出去的,不过几年,粗粗算下来,也有二三十万两之巨。
贾母一一看过去,登时气得两眼发昏,只是知晓此事厉害,不敢声张,咬着牙令鸳鸯去唤王夫人。待到王夫人慈眉善目地来了,方才问了句“老太太身体好”,便被迎面一个册子劈头盖脸砸到她头上。
“你看看,这是什么!”贾母整个身子都在哆嗦,恨道,“你是想毁了宝玉,毁了这府里不成!这种有损阴德之事你竟然也敢去做,莫不是疯了?”
自将这些个家事交予王夫人之后,贾母便丢开了手,只顾着颐养天年含饴弄孙,连带着仅有的手下的人,也只剩了金文翔及他先前管着的几家家人,除了金文翔在金陵看着老宅子之外,其余人大都在贾府做些清净活计,于别处都不尽心。
哪成想,王夫人竟然捅出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篓子来!
王夫人一行行将字迹看过去,脸色早已变得雪白,只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贾母面前,一句也不言语。
“你说啊!”贾母怒道,“你这个毒妇!你怎不知为宝玉和元春想一想,若是被官府知晓了,这牵连的可不止是你一个人!你令他们兄弟二人如何活下去?!”
王夫人被逼问的退无可退,最终只得哭道:“媳妇儿何尝不知晓,然媳妇行此事也非是为了自己,正是为了宝玉元春......”
贾母冷哼一声,显然对这句话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只靠在秋香色的引枕上,一下一下起伏着胸脯。
王夫人哭诉道:“老太太,人家外面看着里头是偌大一个荣国府,哪里知晓这其中的苦楚?这荣国府虽是家大业大,可到头来,这宅子,这爵位,皆是琏儿的。琏儿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轻易将这些接管过去,他坐享着荣华富贵,一生无忧——可我的孩子又能如何?”
她眼底含着热泪,低低道:“先前,珠儿便是被老爷硬逼着读书读书,把个好好的孩子活活嗟磨成了与我阴阳相隔;如今,他却又来嗟磨我剩下的两个孩子,我只有他们两个了!再经受不起他们出任何事了!”
“我不为他们考虑,不多凑一些钱财,这世上还有谁会为他们考虑?”
“我还有何办法!难道,果真要等着分房的那一日眼睁睁望着我们一家人被撵出这府门么?”
“胡说!”贾母怒道,“只要有我在一日,自会保着元春宝玉一日;他们身为贾家子孙,这贾府家私,自然也有他们一份。王氏,你也莫要再攀扯他人了,若果真是为了宝玉着想,你又怎会行这阴损之事?不过是贪心不足,还是别找这些个理由为好!”
她努力闭了下眼,缓和了下自己的情绪,沉沉道:“为着宝玉和元春,我不令老二休你——只是此事,必须马上断的干干净净!你伸进这浑水里的手有多长,就得给我砍断多长,一点手脚也不能留。还有,从今日起,这家事就交给琏儿媳妇,你先去佛堂念几日经,也为自己平日里造的这些个孽求个清净吧!”
说罢又扬声喊道:“把周瑞家的也给我唤进来!”
周瑞家的不久也来了,满脸皆堆着笑意,还当是要为了宝二爷取珠子这事赏她。只是见了老太太脸色像是那乌云般堆积不散,又瞅见王夫人此刻仍跪倒在地上,颜色雪白,登时也察觉出些不对劲儿来,忙跟着跪下了。
“王氏是宝玉生母,我不怎样她,”贾母阴沉沉道,“但是你,挑唆着主子行这违背律法之事,就是为着一点蝇头小利,不罚却是绝对不行的!既然伺候不好,那就干脆不要再在这府中伺候了,回去就收拾收拾东西,滚去庄子上,打上二十板子。让你女儿还在这里伺候,若是让我知晓你向外走漏了一点风声——你可知晓了?”
周瑞家的被这一席话吓得双股战战,忙跪在地上,也不敢再去说自己这许多年的伺候之功了,只庆幸自己此刻暂且逃过了这一劫,又庆幸老太太老后愈发相信这些个报应之论,并不为了封住她的嘴而取她性命。因而一声也不敢吭,直到贾母说了句“滚”,方才忙忙地走出去。
她们谁也不知晓,这边儿宝玉院中,正有本天书兴致勃勃地望着贾母处发生的一切,用文字给宝玉做着现场直播。
无字天书甚是开心,字里行间皆洋溢着喜气:【有意思,有意思。凡人果真比神仙有意思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