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高中(29)

　　于一舟用肩膀一推身边的人：“哎，你觉得我们班第几？”
　　“我不知道。”季星凌用两根手指捏着矿泉水瓶，远远看了眼签到处。
　　林竞正在做赛前热身。他皮肤本来就白，穿上红色短袖后更白，站在阳光下时，整个人都被笼上了一圈金色透明光晕，反正就……和周围其他人不大一样，属于一眼就能被注意到的特殊存在。
　　学渣的照片配不上学霸的手机，但学霸的照片还是可以在学渣的手机里存在一下的。季星凌打开视频功能，提前调了调镜头焦距。
　　“星哥。”于一舟有点费解，“你以前拍过我吗？”
　　“我为什么要拍你，你又没拍过我，有来有往知不知道。”
　　“我他妈拍过。”
　　“……谢谢。”
　　于一舟：？
　　抽签结果，林竞的跑道在最内圈，他活动了一下膝盖，做好起跑前的准备。看台上终于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直到发令枪响后，才再度躁动——声嘶力竭的那种躁动。
　　于一舟感慨：“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李总喊得脖子拧青筋。”
　　“林哥第一”的呼声震天，而林哥确实也挺第一的。他本来就跑内环，刚出发时处于最末位，然后一路跑一路飞速超车，观赏效果一流。
　　最后一段距离，林竞一骑绝尘，甩开了第二名足足三十米，率先冲过终点线。
　　高二一班这下不用再喊“林哥第一”了，直接改成嗷嗷尖叫，比赛刚一结束就涌下看台，把他围在了最中间。宋涛事先万万没想到，自己随手拉来的学生居然能轻松夺冠军，一时间也比较懵，把人单独叫到看台下面问了半天，最后才喜气洋洋地叮嘱：“明天的接力要好好发挥，这样，我调整一下位置，你跑最后一棒。”
　　“好。”林竞问，“还有三棒是谁？”
　　“于一舟，苏宁和李陌远。”
　　也就于一舟还靠谱一点了。苏宁同学虽然听起来很电动智能化，但顶多算个扫地机器人，任劳任怨行进缓慢，李陌远更甭提，他这回纯粹是为了评市三好，必须积极响应市里“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要求，才被迫乱报了一个体育项目。
　　宋涛可能知道这么一个草台班子组合，夺冠基本没戏，所以最后又补充一句：“得不得奖其次，重在参与。”
　　“嗯。”林竞点点头，“谢谢老师，那我先去休息了。”
　　季星凌正在树下调手机。在四百米的最后一段距离，所有人都在激动地往看台前挤，镜头晃来晃去没怎么拍到人，倒是录了不少嗷嗷鬼叫，听得牙疼。
　　林竞走过来：“你在看什么？”
　　“本来想给你录个视频，记录一下光辉时刻。”季星凌说，“但我看了半天，大部分都是葛浩乱蹿的后脑勺。”
　　林竞笑着从他手里接过水：“去洗手间吧，我把衣服还你。”
　　“穿着呗，明天不还有个接力吗？”季星凌和他一起往回走，“对了，刚我问到周章那边，好像是因为抢了钢三一个什么老大的女朋友，对方才会带人过来教训他，老王已经在处理了。”
　　林竞闻言诧异：“周章有女朋友？”
　　季星凌闻言也很诧异：“周章为什么不能有女朋友？”
　　林竞：“……”
　　好像也是。
　　青春总是和悸动联系在一起的，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或者是被别人喜欢，似乎都很理所当然。心是浸泡在梅子酒里的海绵，攥一下就能满溢酸甜，忐忑微醺的那种。
　　季星凌随口问：“那你在宁三有女朋友吗？”
　　林竞看了他一眼：“我有女朋友为什么还要转学？”
　　季星凌如实评价：“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是因为你在宁三找不到女朋友，才会转来山海以求发展第二春。”
　　林竞：“……”
　　大少爷难得怼一次小林老师，心情就很好，于是又揉揉他的后脑勺：“哎，你喜欢什么样的？”
　　林竞回答：“好看的。”
　　“肤浅。”
　　“那你来喜欢一个深奥的。”
　　季星凌想了想，找到一个相对不肤浅的回答：“学习好的。”
　　“学习好的为什么要喜欢你这个倒数分子？”
　　“我单恋行不行？”
　　“行。”
　　过了一会儿。
　　“不是，等一下，我有颜有钱，学习好的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了？”
　　“肤浅。”
　　“那行，我们一起肤浅。”季星凌欣然接受，搭住他的肩膀，两人一起打打闹闹，歪歪扭扭走向教学楼。
　　夕阳把影子拉得无限长。
　　……
　　因为林竞的神仙救场，悲情高二一班瞬间就不悲情了。第二天早上王宏余点名的时候，喊了三四声才让班里安静下来，一头雾水地问：“我说你们都在亢奋什么？”
　　“王老师你昨天没看到，林竞简直像飞一样。”韦雪举手，“其他班的人都呆了。”
　　“就是，哎不如我们凑钱买点东西，去医院慰问一下老周吧，要不是他英勇负伤，我们的总分现在还垫底呢。”
　　这个提议得到全班一致赞成，甚至还二里二气鼓起了掌。王宏余听得胸闷，但又不能明说周章不是不小心摔跤，而是因为早恋和校外混混起了冲突，只好转移话题扯了两句别的，赶紧把这群闹心小崽子打发回了看台。
　　4x100的终点是老地方，所以“山呼海啸我林哥”也依然留在看台最高处，这回还多了其余三个人的横幅，格式非常统一，大家一起呼啸。苏宁受宠若惊，李陌远则是内心苦闷，长吁短叹大半天，我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万众瞩目的鬼项目。
　　跑第一位的是于一舟，他和林竞一样人高腿长，一百米轻轻松松首先交棒。苏宁就比较不能看了，属于心有余而力很不足，于一舟积攒的优势被他跑得荡然无存，第三棒李陌远本来已经对自己极度没信心，再看到苏宁远远地、如同电影慢镜头回放一样地从另一头奔来，顿时更苦逼了，偏偏看台上还有一大群李陌远的事业粉在盲目尖叫“好帅”，叫得李总压力倍增，起跑第一步就踉跄了一下。
　　郑不凡在看台下方远程汇报，宋老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林竞接棒的时候，三班的人已经抵达了终点线。
　　但高二一班的热情丝毫没被影响，依然“林哥！第一！林哥！第一！”喊得声嘶力竭，林竞握紧接力棒，在真·山呼海啸的欢呼声里，咬牙冲完了最后一百米。
　　郑不凡：“等一下宋老师，先别挂电话，说出来你可能还是不信，林竞刚刚把我们班的总成绩从倒数第一追到了正数第三。”
　　宋涛：“……”
　　现场比较激动的还有李陌远，这好像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拿到和体育相关的奖项，属于人生一大里程碑——将来功成名就写自传时，必须得单开一章细细描述的那种。于是试卷都不做了，亲自去小卖部扛回一大袋饮料，和队友以及同学共享这天降喜悦。
　　接下来的男子3000米，于一舟也跑得挺顺，让高二一班总成绩再次得以攀升，顺利爬到中游偏上的位置。王宏余喜出望外，站在看台花式夸奖十分钟，甚至还打算自掏腰包，给运动员们准备一点礼物。
　　下午两点，教室外的回廊被树荫笼着，安静到一丝细风也没有。林竞站在季星凌身后，拆下自己“092”的号牌，换成了他的“001”。
　　“看你的了。”


第25章 “季星凌，我没有队友。”
　　作为山海风云人物，季星凌的男子1500米当然不会缺观众。林竞本来想到终点线附近等他跑完，结果看台上人山人海，半天硬没挤进去，最后还是牛卫东见他在下面来回晃悠三四圈，像是非常无家可归，才亲自开口把人拎到了前排。
　　宁芳菲也弄了面加油的小旗，马列端着两杯可乐，挤过来坐在她旁边：“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每年的一千五都要提前占位置了，这些小女生，哪是来看比赛的，分明就是来追星的，签到处那尖叫得我快聋了。”
　　说来也巧，这次各班跑1500的选手好像都挺帅，光在那站一排就很养眼。葛浩带着几个男生挂好加油横幅，依然是山呼海啸同系列，只不过字体在原有基础上被放大一倍不止，用李总的话说，这叫率先在面积上取得压倒性胜利。
　　前排有几个女生经常去听演唱会，追星工具齐全，这次是直接带着望远镜来的。林竞调了半天手机焦距，发现确实装备不如人，于是厚颜无耻叫人家：“同学，能借我用一下吗？”
　　别人借应该是不行的，但帅哥出马，一切好说。
　　五秒钟后，小林老师成功收获望远镜×1。
　　季星凌做完热身运动，扭头扫了眼远处的观众席，就见林竞站在牛卫东身边，正端着一个望远镜看这边，顿时乐了，非常配合地用食指和中指按住嘴角往上一推，做出标准笑脸。
　　林竞：“……”
　　葛浩挤到他身边：“林哥你看什么呢，笑这么高兴。”
　　“嗯？没什么。”林竞把望远镜还给前排学妹，“横幅挂好了？”
　　“挂好了，可惜就是看台位置不够，不然我们还能再拉长五米，”葛浩分给他一面小纸旗，是班里的女生为1500米比赛特别定做的，樱花粉的纸上印有季星凌Q版画像，酷酷的，拽拽的，嘴角一歪，超绝可爱。
　　林竞往四周看了看，到处都是同款粉红小旗，女生差不多人手一面吧——王宏余在这件事上倒很大方，还特批了一部分班费，不过也是，毕竟单旗成本不到两毛五，几百块就能换到全场加油的震撼效果，在录像资料里显得高二一班非常有面，属于稳赚不赔好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