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下)(62)

　　除了运送旅客，飞船还肩负运送货物的功能，对没有购买空间纽、或者是空间不太够用的原生种来说，算是不小的帮助。
　　当然，无论载人还是载货，都需要收费。
　　艾莎等人尚未离开集市，就预定了飞船上了位置。甚至付出定金，要求松鼠每隔五天，就前往海上一次，方便他们登船。
　　艾莎的族群是过客虎鲸，原本该在海洋中游牧。在渔场建立起来之后，逐渐改变习惯，长期停留在一片海域。哪怕往远海追逐鱼群，也会在一定时间内返回，通常不会超过半个月。
　　不同于纯粹的居留虎鲸，艾莎的族群保留过客鲸和居留鲸的双重特征。
　　最明显的就是，他们的食谱极其广泛，从海兽到鱼类，从螃蟹到海虾，从蚌类到章鱼，只要能吃的，全都不会放过。
　　伴随渔场不断发展，虎鲸群的食谱中，鱼类开始占据更主要的地位。
　　为丰富口味，艾莎的族群和海豚合作，先后捕捉到五六种鳟鱼，近二十种杜父鱼以及大量的变异鳕鱼。
　　新捕获的鱼群中，有几种口味极佳，但更喜欢冷水，或是常年留在深海，极少在浅海露面。
　　这难不倒虎鲸和海豚。
　　艾莎借助海鸟捕捉鱼群的踪迹，并联络上另外三群过客虎鲸，在鱼群出现的海域，张开近千米的屏障。
　　真海豚和宽吻海豚通力合作，将围捕的消息扩散出去。短短几日时间，就聚集了不下一百个海豚族群。
　　人员就位，艾莎发出进攻的讯号。
　　虎鲸们并排前行，掀起高达数米的水浪。
　　透明的屏障分开海浪，从边缘向中心围拢。
　　鱼群和海兽惊慌失措，根本无法冲出虎鲸张开的包围圈，只能不断聚集到一起。从上空俯瞰，海中出现大团的暗影，暗影上方，海水似沸腾一般。
　　海豚分散开，发出响亮的哨音，彼此协作，从水下发起进攻，将猎物逼向海面。
　　海鸟在半空翱翔，翅膀的振动声和鸣叫声不绝于耳。
　　无法入水的军舰鸟，也陆续从各处赶来，盯准从水中跃起的变异鱼，俯冲而下，用坚硬的喙叼住，振翅飞向天空。
　　如此盛大的场面，一般只有沙丁鱼群聚集时，才会在近海出现。
　　兽潮的发生打破这一规律。
　　虎鲸和海豚组织起数次围猎，在长须鲸抵达时，他们刚刚捕获一批变异蝠鲼。
　　只不过，蝠鲼的味道有些特殊，喜欢的爱不释手，不喜欢的闻到气味就讨厌。
　　艾莎的族群属于后者，完全接受不能。倒是另一群过客虎鲸格外喜欢，他们甚至比计划多停留数日，就是为了借助渔场中丰富的资源，教授小虎鲸捕猎蝠鲼的技巧。
　　变异蝠鲼尾巴上长有-毒-刺，毒-性极强。如果不小心被刺中，丢掉性命倒不至于，疼上一段时间却是肯定。
　　陆地上的情形也是一样。
　　原生种逐渐掌握异兽群的行动规律，开始化被动为主动，如集市中的成员，更是盯准兽群，逮住机会就要咬上一口。
　　按照猫爸的话来讲，在如今的原生种眼中，不断聚集的牛羚群，简直是有腿能跑的提款机。
　　除了需要抓准时机，并且要冒一定程度上的风险，这台提款机简直就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随着小牛羚降生，异兽群的数量愈发庞大，威胁性却无法同兽潮刚爆发时相比。
　　或许是连续“战斗”数月，异兽之间感到疲惫，也或许是其他不知名的原因，总之，原生种们的捕猎行动愈发顺利。有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等待异兽脱离队伍，冲上去搅乱队形，逼-兽群奔跑起来，照样能有所斩获。
　　无论海洋还是陆地，原生种都在发力，兽潮仍在继续，破坏性却远逊于初期。
　　白袍等丧尸留在十一区，亲眼目睹原生种是如何追捕兽群，又是如何利用捕获到的异兽填补市场，促使集市进一步发展。
　　他们的记忆还没有完全复苏，思维能力却先一步恢复。
　　白袍丧尸时常还会走神，引起他神游的原因，却不再止于对记忆的追寻，对未来的迷茫，而是对眼前一切的思考。
　　记忆深处，有模糊的城市，有往来穿梭的交通工具，还有不断从航空港起落的飞船。
　　和记忆中相比，眼前这一切堪称落后甚至原始。但是，白袍丧尸却能从中感受到不一样的东西，一种蓬勃向上的生机和活力。
　　啪！
　　在白袍愣神的时候，军服丧尸扛着一头变异牛羚走过来，轻松丢进栏中。
　　变异牛羚的腿已经被绑住，摔在铺着干草的兽栏里，鼻孔喷气，不断发出低吼，却始终无法动弹一下。
　　周围的牛羚看都不看他一眼，依旧该吃草的吃草，该蹭痒的蹭痒。偶尔还会互相帮忙，用弯角划两下同伴的脊背，大都是栅栏蹭不到的地方。
　　经历过一段时期的兽栏生活，多数变异牛羚已经绝了逃跑的念头，老实过起被圈养的日子。
　　吼也吼，跑也跑了，甚至还不顾性命，合力冲-撞-兽栏。
　　结果怎么样？
　　还不是要被抓回来。
　　自从“看守”变成丧尸，异兽想要逃跑，更是难上加难。
　　这些丧尸的力气大得惊人，速度也超出想象。更闹心的是，他们似乎知道异兽会从哪里跑，早早就等在缺口，只等异兽冲到跟前，简单重复三个步骤：抓住，绑起来，丢回兽栏。
　　经过数次亲身体验，异兽们终于老实了，不再发狂，也不再想着逃跑。偶尔有新来的发疯，也会被集体无视，少有跟着一起向前冲的。
　　这一次，军服丧尸和骷髅丧尸合作，捕获一小群牛羚。
　　由于没控制好力道，其中两头被敲碎颈骨，只能当晚餐消化，剩下的全部送进兽栏，记录下数目，等着向齐乐领取报酬。
　　自从进驻集市，丧尸们的生活变得十分规律。
　　每天天不亮就离开住处，一半外出捕猎，为群体获取足够的食物。偶尔还会同原生种合作，追逐变异兽群。另一半前往兽栏，接替守在那里的原生蚁，清点异兽数目，查看围栏四周。
　　丧尸和原生蚁很少交流，甚至是不交流，偏偏却能合作得很好。
　　齐乐对此很有些疑惑。
　　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最后就只能放弃。
　　临近傍晚，原生蚁前来替换丧尸。兵蚁敲敲前腿，引来丧尸的注意，旋即指向集市中心，齐乐商铺所在的位置。
　　“齐乐找我？”白袍问道。
　　原生蚁点点头，越过白袍丧尸，开始巡视兽栏。
　　白袍丧尸和同伴打过招呼，迈步向商铺走去。
　　换做刚离开第三区时，类似的行为根本不会出现。然而，随着记忆复苏，思维变得活跃，他们的举止不断发生改变，具体点形容，就是越来越“人性化”。
　　商铺中，齐乐正将最后一批空间纽取出，递到克劳奇面前。
　　“按照你的要求，这些空间更大，不过价格也会高一些。”
　　“晶核不是问题。”
　　克劳奇拿起一枚空间纽，大致查看之后，满意的对齐乐点头。取出特别留出的晶核，用异兽皮包裹，放到齐乐跟前。
　　两天前，集市进行过一场拍卖，克劳奇和伊桑一起买下整条变异蟒。
　　变异蟒有两枚晶核，正好一人一枚。
　　蟒蛇肉送到刺猬和豪猪的烧烤摊，全部烤制出来。克劳奇分到半条，只尝了一小块，余下的全部装进空间纽，准备带给族人尝鲜。
　　他要在族群中打开市场，不能光凭口头说，适当的好处必须要给。
　　通过和齐乐一番长谈，克劳奇对计划做出改动，今后要做的，可不只是空间纽生意。
　　齐乐打开异兽皮，清点过晶核数量，确认无误，一大半收入空间纽，另一部分留下来，放在柜台一角。
　　“晚上还会有一场拍卖。”见克劳奇准备离开，齐乐说道，”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看一看。”
　　“这次就算了。”克劳奇笑着摇头，耸了耸肩膀，“晶核都用完了。”
　　克劳奇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觉得磷虾晶核不够用的一天。然而必须承认，这种大把撒晶核，换来各种商品的体验，真心是爽得不能再爽。
　　“我和伊桑商量过，决定明天动身返回第八区。”克劳奇说道。
　　他们在内陆停留的时间已经接近极限。
　　为了幼崽着想，必须尽快返程。
　　如果是雨季，或许还能拖上几天，现在是旱季，滴雨不下，气温极高，别说是幼崽，连克劳奇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们，顺便去见海蛇。”齐乐说道。
　　“海蛇？”
　　“仓鸮这几天脱不开身，让我帮他们运送海蛇制造的器皿。”
　　猛禽正忙着研究新药剂，如果成功的话，能够和异族配置的中等药剂匹敌。
　　近段时间以来，亚斯和亚兰都在族中帮忙，连商铺的生意都很少参与，全部交给小仓鸮，一心一意想把药剂研发出来。
　　对此，齐乐自然是举四爪赞成。
　　他早就期待猛禽有所突破，能想的办法全都想过，能交易的途径全都尝试一遍，搜集的异足够堆满十几个座仓库。
　　时至今日，终于看到希望，齐乐的激动之情，半点不亚于亲自时动手的猛禽。
　　“我们明天早上走。”克劳奇看一眼天色，对齐乐道，“我先回住的地方，有事的话，咱们可以路上说。”
　　“好。”
　　长须鲸同猫爸告辞，走出店铺时，恰好同白袍丧尸擦肩而过。
　　在十一区停留期间，克劳奇不止一次看到丧尸。
　　对于齐乐允许高等丧尸在集市定居的行为，克劳奇心中有很多疑惑，碍于双方的交情还不深，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克劳奇也明白，按照原生种的规矩，这里是齐乐的领地，他允许谁在领地停留，不是旁人能够置喙，哪怕对象是丧尸也是一样。
　　就目前来看，这些丧尸对集市并未造成危害，反而带来不小的好处。集市中的原生种反应也十分平静，似乎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大概是知道这点，齐乐才将他们留下？
　　可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克劳奇脚步一顿，转头看向白袍丧尸，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背影。等他想要再看，白袍丧尸早已经消失在门内。
　　商铺内，齐乐见到白袍丧尸，笑着挥挥前爪，将事先准备好的晶核推到前者面前。
　　“这是报酬。”猫爸笑道，“刨开住宿费和购买药剂的费用，这里有二十八枚晶核，都是你们的。”
　　丧尸为何要购买药剂，齐乐不清楚。可他们既然愿意买，他没理由不卖。
　　只要丧尸不违背诺言，做出危害集市的举动，他一样会信守承诺，为他们提供栖身之地，对他们一视同仁。
　　“数量不对。”白袍丧尸沙哑道。
　　“没错啊，我数过两遍。”猫爸不解，“少了吗？”
　　“不，多了。”
　　“多了？”
　　“我们之前抓捕的变异牛羚，有两头在进入兽栏后死亡，不应该算在里面。”白袍丧尸一边说，一边挑出两枚晶核，送回齐乐跟前，“这样就对了。”
　　猫爸愣了两秒，踩了踩柔软的爪垫。
　　他又发现了丧尸新的属性：刻板，较真。
　　不，或许是白袍的个人特质。
　　猫爸歪了脑袋，突然很想知道，在转化为丧尸之前，他的工作会是什么。
　　不等齐乐想清楚，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猫爸心生好奇，和白袍丧尸一起走出商铺，刚在台阶上站定，就见到远处的天空被光柱照亮。
　　那个方向，是异族基地？
　　眼见光柱一道接一道升起，猫爸竖起耳朵，顿生不祥预感。
　　蓝星外，三十余艘战舰先后冲出时空通道，准备对蓝星发起进攻。
　　探测舰先一步进入蓝星，准备确定基地的准确位置，传送回舰队，继而展开一场-屠-杀。
　　旗舰上，特里斯坦亲自坐镇指挥。
　　希雅尔接连遇到拦截，耽搁在途中，根本来不及返回。为拖延他返程的时间，特里斯坦不惜用十多艘战舰充当炮灰。
　　为免计划泄-露，他甚至瞒过第一氏族。
　　特里斯坦很清楚，如果实话实说，以对方的短视，很可能会反对这次行动。
　　好在一切顺利，他的计划已经达成一半，接下来，就该是收尾的时候。
　　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对家族而言，这都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全面战争爆发之前，唯一的一次机会：毁灭基地，拿下蓝星，将希雅尔建在星球上的根基彻底摧毁！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基地。
　　航空港内，耀眼的光束交相辉映。
　　警报声中, 升降梯不断起落, 士兵快速行进船坞。有的干脆从飞行器上跃下, 列队准备登舰。
　　调度员滑动控制板，一切准备就绪。
　　讯号灯一盏盏亮起, 航空港内亮如白昼。
　　伴着熟悉的嗡鸣声，船坞顶部开启，螺旋状的挡板接连收起, 夜风灌入, 在船坞内呼啸回旋。
　　战舰一艘接一艘升空, 悬浮在基地上空，准备直面来犯的敌人。
　　指挥塔内, 加斯帕斯站在屏幕前, 凝视监测器传回的影像。看到时空跳跃出现, 数十艘战舰鱼贯而出, 又看到被拱卫在中心的旗舰，以及舰身上醒目的氏族徽记, 双拳紧握, 獠牙刺破牙床, 银灰的金属色从指尖开始蔓延, 瞬间攀至颈项。
　　放在桌上的通讯器亮起蓝光。
　　加斯帕斯转过身, 蓝光汇聚，瞬间大亮。
　　光芒中，一面虚拟光屏徐徐展开, 现出希雅尔的影像。
　　“基地情况如何？”希雅尔坐在指挥椅上，铂金色长发似瀑布流淌，比绶带上的宝石更加耀眼。
　　加斯帕斯挺直脊背，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如之前所料，他们果然来了。”
　　“数量多少？”
　　“据目前掌握的情报，战舰超过五十艘，旗舰有第三氏族徽记，我怀疑，对方指挥官是特里斯坦。”
　　“特里斯坦？”
　　“无法完全确定，但除了他，我想不出会有别人。”
　　能制定如此计划并贯彻实行，在家族中必须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加斯帕斯追随希雅尔离开家族，不代表他对族中变化一无所知。在第三氏族内部，特里斯坦的话语权相当大。
　　现如今，第三氏族和第一氏族离开母星，依靠战争才能复起，特里斯坦的地位更将彰显无疑。
　　“在我抵达之前，基地和留下的舰队由你全权指挥。”希雅尔声音冰冷，没有太大起伏。
　　“是！”
　　“派人通知蓝星种群，告知他们发生的一切。”
　　“通知蓝星种群？”加斯帕斯愣了一下。
　　“对。”希雅尔颔首，“扩大基地防护范围，尽量将周围地区保护起来，这是命令！”
　　“是！”
　　“第一氏族和第三氏族躲藏的星球已经锁定，星宿五和星宿六即将派出舰队，不需要多久，星宿二和星宿四也会出战。很快，他们就会自顾不暇，无法派出更多援军。”希雅尔道，“我会尽速返回，在那之前，拦截住这支舰队，尽量将来敌挡在星球之外。如果无法全部拦截，立即实行炮火覆盖，全力摧毁旗舰。”
　　“是！”
　　命令传达完毕，虚拟光屏逐渐变暗，直至完全消失。
　　加斯帕斯又看一眼屏幕，发现逼近蓝星的战舰已经达到六十艘，银灰的色泽覆盖下颌。目光愈发冰冷。
　　片刻后，突然转过身，大步走出指挥室。
　　在他身后，屏幕依旧光芒闪烁。
　　监测器锁定旗舰，在屏幕中放大。舰身上的氏族标记，竟现出几分狰狞。
　　基地上空，首批探测舰已穿过大气层，引发地面炮火。
　　耀眼的光柱冲天而起，照亮整个夜空。
　　高挂天幕的银月，如宝石般璀璨的繁星，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变得毫不起眼。
　　炮火击中一艘探测舰，引发剧烈的爆炸。舰身消失在光芒之中，大团的白烟在空中绽放，耀眼夺目，绝美而残酷。
　　每一团光芒炸裂，都象征着一艘探测舰被毁。
　　五轮齐射之后，探测舰尽数化作火球，熊熊燃烧，残骸从半空坠落，深深砸入地面。
　　最后一艘探测舰消失，炮声终于停止。
　　加斯帕斯来到航空港，步出升降梯，快步走进一号船坞，登上指挥舰。遵照希雅尔的命令，他将亲自率领舰队出征，指挥这场战斗。
　　指挥仓门合拢，战舰驶出船坞。
　　加斯帕斯按下控制板，通讯官迅速向各舰传送讯号。命令不断下达，舰队全部升空，准备迎击来敌。
　　最后一艘战舰离港，透明的防护罩从基地四面升起，不断向中心合拢，直至严丝合缝，不留半点空隙。
　　“能量增至最高级别，保证基地安全。”加斯帕斯坐在指挥椅上，同地面人员通话，“我会派人联络当地种群，在对方发来讯息后，扩大防护罩，尽量将十一区和十二区保护起来。”
　　“是！”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
　　虽然对命令存有疑惑，地面人员依旧严格执行。
　　通讯结束后，加斯帕斯转向舵手，命令道：“下令各舰出战，在星球外迎击来敌！”
　　“船长，不需要先发警告？”通讯官问道。
　　“不需要。”加斯帕斯看向屏幕，“来的是谁，目的又是什么，根本不是秘密。发出警告，完全是多此一举。”
　　“他们不可能中途收手，指挥官也不会允许他们涉足蓝星半步。我们能做的，就是服从命令，立即出战，给对方迎头痛击！”
　　每一个字出口，都如重锤砸下，铿锵有力。
　　通讯官没有再出声，按下挂在耳上的微型通讯器，滑动控制板，向各舰传达最新命令。
　　蓝星外，六十艘氏族战舰潜伏在黑暗中，如狼群环伺，等待亮出獠牙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