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游戏[星际](141)
封尘闻言一扬嘴角，漫不经心地调侃道：“还以为殿下一直看我不顺眼来着，难道是个误会？”
“误会倒是算不上，不过新秩序建立终归需要有经验的人，你留下的话对我来说本来就是稳赚不赔的事。况且我很了解逝川对你的感情，你走了，他免不了消沉一段时间。”说完，西法把抽剩的半截香烟扔在地上，烧红的烟头雨水登时发出“刺啦”一声，白烟飘散，他转而拿起立在墙边的长柄黑伞，交到封尘手上，“但你人都出来了，想必也是逝川没说服你，所以我就不再留人了，你可以随时回来，我一定欢迎。”
封尘微微一怔，下意识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雨伞，静了有一会儿，他倏而重新看向西法，淡淡道：“说句冒犯的话，这要是放在十几年前，即便我同样了解逝川的计划，然而以殿下您当年的情况，我也绝对不可能做出现在的选择。”他走出门廊，撑伞走进雨中，“他最了不起的地方不仅仅在于改变了洛茵帝国的未来，更重要的是把您培养成了有能力登上王座的人。”
“——废旧立新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真正困难的是确保可以顺利走下去，他连接下来的路都替您铺好了。”
“我知道。”西法抬头看着男人的背影，“我能做的就是让他这么多年来地牺牲和选择变的值得。”
待他说完，两人之间彻底沉默下来。密集的雨水击打在黑伞表面，发出非常响亮的“嘭嘭”声。
最终封尘也没再多说什么，只独自一人安静地离开了。
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后，西法回头看向此前一言不发的苍星陨，说：“现在没事了，我们进去吧。”
苍星陨显得有些迟疑：“属下要不要暂时回避？”
西法摆摆手示意不用，随口道：“逝川不是那种轻易就会陷进去的人，除非这次走的人是我。”
苍星陨：“……”
刺客先生没做反驳，心想家里这位殿下简直被宠到膨胀，随便那句话说出来都透着股浓浓的不要脸味。
西法全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绕过苍星陨，心情愉快地推开偏门。
两人回到礼拜堂内，苏逝川依然跟二层栏杆上坐着，听见脚步声才恍然回神似地垂眸看下来，问道：“人走了？”
“嗯，刚走。”西法走到正下方抬头看他，起手作势要接，笑道，“你跳下来，看看我能不能接住。”
礼拜堂的这处跃层层高不过三米，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完全没有危险性。苏逝川双手一撑栏杆垂直跃下，落地瞬间稍稍屈膝消去冲力，在那个等着抱他的小傻子旁边淡定站稳，再闲庭信步地转过身子：“你小子不会有吃了什么没影的醋，临走还得怼人家两句吧？”问完他也没等西法回答，而是询问似地看向苍星陨。
苍星陨本着“非礼什么都不干”的原则只想装死，谁想直接被Boss点了名，于是清了清嗓子，正色回答：“没有。”
西法把举酸了的胳膊放下来，对苏逝川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只是普通朋友，有什么好吃醋的？”
“这谁说的好？”苏逝川只觉得淤积在胸腔里的一口气算是散了，心情轻松了不少，继续调侃他，“毕竟殿下连自己的醋都吃，一句混蛋骂了十几年，可见是有多执着。”
苍星陨：“？？？”
西法被戳到痛处，当即就不乐意了：“你怎么又揭我短？”
苏逝川没理会这句撒娇比例大于生气的抗议，改口问道：“骨灰下葬了么？我想去看看。”
“葬是葬好了，不过现在可能不太方便。”苍星陨说。
苏逝川眉梢微挑：“有什么不方便的？”
西法道：“你跟封尘说话那会儿极月来了，这姑娘进了陵园就没出来，也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
苏逝川眸底带笑，意味深长地说：“联盟来白帝星也没几天啊，他们机甲队那么清闲，都不用去星外整顿那些尚未收编的帝国旧部？”
“哪儿能啊？现在白帝星的情况就是表面安定，但隐患很多。”西法假意叹气，“任务我是都交待下去了，不过你们家小姑娘显然觉得给你扫墓更重要，所以赶头七下葬特意回来了一趟，我这儿还有点犹豫，没想好到底该不该罚。”
苍星陨一本正经道：“该罚，以正军纪。”
苏逝川这回忍不住笑了：“有时候我总觉得你俩不是亲生的。”
“单纯人类范畴的话同父异母在血缘关系上可能会亲近一些，可惜我的另一半血统非人，这里面的差异就很大了。”苍星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怎么能有这种误会？
“那就罚。”苏逝川还是很偏心星陨的，“反正我只是棺材里那个，管不着你们活人的事。”
“话说回来，”西法有点无语地看着面前完全不懂得心疼妹子的“渣男”，犹疑着询问道，“你们这边也就只有极月不知道逝川就是‘乌鸦’这件事，怎么，难道说到了现在也没有告诉她的打算？”
苏逝川抬眸迎上他的视线，没急于回答，似乎是真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十分认真地解释说：“我是觉得没什么必要，说实话极月对我的感情我至今都没有摸透，或许对她来说，我死了反倒是个不错的结果。”
“虽然我不觉得不让她知道有什么问题，”苍星陨略显不解地眉心浅蹙，“不过应该也称不上‘不错’才对吧？”
“断了个本来就没什么交集的念想，这难道不是很好么？”苏逝川不答反问，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况且一直以来我在她面前都是以正面形象出现，不仅教会了她特工的处世之道，而且还放走了她两次，这时候忽然澄清身份，不是等于告诉她我就是个利用她的混蛋么？”
苍星陨用一种看“混蛋”的眼神看他，不置可否，这鬼话听多了竟习惯性地觉着似乎也有点道理。西法之前也只是随口一提，极月跟苏逝川的交集他都是清楚的，倒是不太理解这姑娘怎么对当初把她淘汰出特殊战术的家伙这么上心。
总而言之现状就是三个大老爷们儿的思想糙得很，完全不理解姑娘的细腻感情，于是这话题不再深入，不了了之地结束了。
苏逝川本意其实是“既然来了，那就去看看父亲的墓碑”，只不过找了个给自己扫墓的借口，只可惜现在陵园有人，这想法也只能作罢。
苍星陨为护送骨灰安排的时间有限，对外顺带还要接皇储返回帝都。眼下大体任务已然结束，他们自然是没有继续逗留的理由，于是找了套联盟禁军的制服给苏逝川换上，面部再做些轻微易容，以皇储侍从的身份随行，便一起上路了。
等到回到了双月殿皇城，公务下来，西法和苍星陨不得不亲自前往军部处理。苏逝川不愿意单独在群星之耀做那只被养在鸟笼里的小乌鸦，索性又去了沉船酒馆暂住。麦克格雷早已经在心里给他标上了“强盗”的标签，开门看清来人以后心里是万分不乐意把这条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放进来的。只可惜这会儿苏逝川敏锐的洞察力掉钱，全然没注意到对方的嫌弃，进去以后直接熟门熟路地到吧台后边拿酒喝去了。
如此悠然自得地过了小一周，数日后零点刚过，组织内部被加密的通讯频道来了一条消息，内容是：【联盟的人到了。】
连续几天的暴雨接近尾声，苏逝川趁夜色出门，在蒙蒙细雨中前往帝国军部。
覆盖在大气层外的隔离屏障开启，数百架机甲星舰抵达白帝星，飞行器发出的机械光明亮耀眼，将灰云笼罩的夜幕照耀得亮如白昼。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计划，尤纳斯会乘坐私人飞行设备随队前往白帝星，那架飞行器位于整个跃迁队伍的末尾，预定降落地点也特意被安排在了停机坪不起眼的位置。
苏逝川穿过层层守卫潜入军部区域，提前隐藏在停机坪一角。他穿了身低调的夜间作战服，身上挂着层湿润微凉的水汽，将战术面罩稍微掀开些许，以便于抽烟打发时间。
等到飞行器陆续降落，苏逝川掐灭烟蒂，像影子般无声无息地贴近上来，赶在驾驶员察觉以前掀开底部预留的活板，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博士所在的飞行器内部。这时尤纳斯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以一具硅基人造体假扮“乌鸦”，只等苏逝川出现以后顶替身份。
不过多时，主休息室舱门打开，苏逝川一边扯下面罩一边快步走了进来。见他来了，尤纳斯拄着拐杖起身，正要迎上，苏逝川快走两步，又把老人家原封不动地扶回了座位。
“您一路辛苦，不用着急叙旧。”苏逝川转身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属于“乌鸦”的衣服和金属面具，边换边说，“白帝星情况稳定，西法做的很好，只等联盟主要战力转移至此以后就能考虑登基加冕的问题了。”
尤纳斯比十几年前想必衰老了很多，闻言，他握拐杖的那只手轻轻一颤，半晌后颤声问道：“西塞是不是……？”
“死了。”没等他问完，苏逝川径自回答，“我下的手，陛下死在了群星之耀的皇位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尤纳斯浑浊的眼底涌上一层薄薄的水汽，静了几秒，才轻声解释：“我只是随口一问，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苏逝川换好衣服，转过来看向他：“其实没关系，以您的立场来说，‘觉得有什么’反而才是正常的。”他把面具扣在脸上，再披上大氅，“他的确应该有另一种下场，我也是出于私心，想对我们的过去有个交待，所以才对他下了手。”
“我可以理解。”尤纳斯长长缓了口气，像是积压在他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了一般，“在最后的最后，只要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苏逝川一怔，继而缓慢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而是改口问道：“十七的情况您听说了么？”
“差不多，”尤纳斯说，“星陨告诉我了一些。”
苏逝川平平“嗯”了一声，紧接着简单说明道：“他的硅基躯体受到了严重破坏，中枢系统受损，我没有选择，只能按照十七的意愿留下核心芯片，确保他能有机会重新启动。”
尤纳斯解释道：“这么做是正确的，在内部组件严重受损的情况下，芯片可能也会受到波及，导致烧毁失效。”话音没落，他颤巍巍地站起身，亲自走过去打开了里面一间卧室的门，然后转身看向苏逝川，“那个代替你登上飞行的‘乌鸦’就是我为十七制作的全新躯体，在他正式重启以前，你要不要先进去看上一眼？”
苏逝川蓦地静了。
——To Be tinued
第109章 番外·在遗忘之后⑧
里间的卧室里仅亮着一盏壁灯，光线暖黄晦暗，从苏逝川所在的地方看过去，那里面有什么陈设一目了然，视线没有受阻，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床上平躺的那个人。
尤纳斯目光温和地注视着面前仿佛失神了一般的年轻人，没有过多劝告，他稍微退后两步把入口的数控门让开，然后解释道：“我想我大概能猜到你的心思，所以就擅做主张提前完成了躯体设计，从外观上看应该是与过去那具无异，细节方面做了适度调整，他会比以前更接近人类。”
待他说完又过了有一会儿，苏逝川才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继而迎上尤纳斯的眼睛：“非常感谢。”
“职责所在而已。”说完，尤纳斯抬手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