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前夫难追(15)
他的上下牙齿在不停地磕碰着,最终也没说出后面的话,
助理此刻完全被眼前剑拔弩张的氛围搞懵了,他上前两步,眼神在三人身上来回流转。
“小梨,这……这是怎么回事?!”助理结结巴巴、神色慌张地问道。他虽然帮方泽坤找人调查小梨,但并不知道具体其中的详情,这这这,这方圆怎么是个Omega?
小梨满怀戒备,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那般,一声不吭,只是手指扯着方圆的手臂,妄图把她藏在更深处。
方泽坤倒丝毫不介意小梨的沉默,他的眼睛注视着小梨,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其实之前一直是在装病吧,所以才能解释为什么吃什么药都治不住。你根本没得病,”方泽坤的目光绕过炸了毛一般的小梨,落在他身后那个黑影上,若有所思:“你留在医院里,都是为了照顾……她吧。”
小梨依旧一声不吭,但表情明显不如刚才镇定,他的鼻尖沁出豆大的汗粒,眼神也刻意回避着方泽坤。
他心知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是负隅顽抗、逞一时口舌之快,却还是不愿开口。
他谁也不愿相信,也谁都不能相信。
只要走错一步,前方就是万丈深渊,落下去连骨头渣都没法剩下。
小梨的手指紧紧握住方圆,与她十指相扣。方圆的指尖是冰凉的,小梨却从其中汲取着暖意。
方泽坤则一步一步地走向两人,Alpha的信息素中含着巨大的压迫力,足以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恐惧、不安、疼痛和臣服。
小梨亦是一步一步后退,扑面而来的强迫力使他的头皮发麻,眼前不断有黑影闪过,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颈。饶是如此,小梨的手臂始终横亘在方泽坤的视线之前,阻止他窥探自己身后的人。
终于,方泽坤把他逼到了逼仄墙角,三面都是无法跨越的墙壁。
方泽坤的声音抬高了一些,再次问道:“方圆是谁?”
“是我。”
小梨身后,传来了纤细如丝的女声。她推开小梨已经僵硬得使不上任何力气的手臂,走到方泽坤面前。方圆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是我,我是方圆。”
方泽坤停止了信息素的施压,小梨终于得到了些许喘息的机会,他大口呼吸着,干咳几声。
也许是饱受疾病折磨的缘故,方圆眼窝深深凹陷,松松垮垮的眼袋耷拉下来,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嘴唇也是惨白的,一点也不像一个正在妙龄的花季少女,倒像是饱经风霜、行将就木的老人。
她比照片上还瘦弱不少,站在那里只有一副骨架子,风在空空荡荡的病号服里肆意穿行。
方圆朝方泽坤深深鞠了一躬,她太虚弱了,仅仅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差点两眼一黑栽在地上。
她的手紧紧地绞紧衣角,语气了带着点点希冀与哀求:“您既然知道我,那您也一定知道其他事。您一定知道,错都在我身上。您心善,要惩罚就惩罚恶人吧。”
他们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却不愿各自飞,方圆想救小梨,哪怕是以自己为代价。
沉默了片刻,方泽坤垂下眼眸,黑暗遮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我心不善,你也不用往我脸上贴金。”
他的声音几乎冷得可以结冰:“欺骗金主,私自偷情,每一条都罪不可赦。”
方泽坤的话,如同最尖锐的刀刃,刺在方圆的心口。方圆如坠冰窟,心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她得心脏跳得异常缓慢,似乎下一秒就会戛然而止,结束它短暂而痛苦的一生。
方泽坤没有像其他权贵那样,欺凌,亵玩自己包养的人,所以方圆妄以为会有那么一点可能。
生活给了他们些微的一点光亮,然后再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打入深渊。
烟盒在方泽坤的指间来回翻转把玩,这里是禁烟区,他从中抽出一支烟,含在齿间,没有点燃。他轻笑出声,语气中终于两分温度:“所以,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说罢,他把烟盒砸进了小梨的怀里。
小梨愣怔了片刻,才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您是……要放我们走吗?”
小梨的心脏砰砰跳得几乎要蹦出来了,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方泽坤刚才扔来的那个烟盒。
烟盒里,静静地躺着那张当初小梨与楚何毅签下的卖身契约,卷得整整齐齐。
方泽坤皱起眉头,转身走到窗前,楼下的小公园里,几个小朋友正在玩笑嬉闹。
他的手臂搭在窗台上,目光一动不动,仿佛正在看的是数以万计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宝矿。
“知道就快滚。”
小梨还是不敢相信,他试探着退后了两步,方泽坤果然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两人不敢走快,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门口。
在手触及到门把手的那一刻,方圆蓦然出声道:“方总!”她望着方泽坤的背影,目光真诚又清明:“您放心,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像我这样的恶人,没多少活头了,但是您是好人,会有好报的。”
说罢,她与小梨朝方泽坤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一起快步离去。
好人?方泽坤翻来覆去把这个词咀嚼了好几遍,才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他不是什么好人,不然怎么连自己的Omega都会弄丢。
直到房门声再次落下,助理才缓过神来,他对着方泽坤目瞪口呆:“这……他们是恋人吗?!两个Omega?!”
方泽坤没承认也没否认,他背对着助理道:“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第23章
是夜。
整层楼里只有一间房间还亮着灯,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
方泽坤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目光悠悠地看着窗外。透过玻璃,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车一辆接一辆摆成蜿蜒曲折曲折的长龙。喇叭声,吆喝声,咒骂声接连不断。
如此喧闹之下,道路旁边的一家三口显得格外不起眼。
小男孩的手小小的,包裹在两边父母的大手里,他把父母的手臂当成了悠悠荡荡的秋千,一会儿就要来一个双脚悬空,“飞”离地面。
他们明显是在笑着闹着的,即使声音被过往的鸣笛声所淹没,被厚重的玻璃所遮挡,方泽坤亦能感受得到。
方泽坤的心里反复咀嚼着“家”这个字,他手里端着一个酒杯,其中透明的液体晃晃荡荡的,如同上了一艘颠簸摇晃的小船。
或许是因为信息素是红酒味的原因,方泽坤一点也不喜欢白酒,在他看来白酒是低劣的、难以下咽的。但愁到浓时,高浓度的白酒变成了玉露琼浆。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他与楚何毅通了电话。
私下放走了小梨,方泽坤本以为即使楚何毅没有大发雷霆,也会内心作梗,有几分不快,没想到楚何毅愣怔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哦,你说上次那个omega啊,不说我都忘了,那就是一份小小的礼物,你随意处置就好。”
楚何毅爽朗的笑声在方泽坤此时听来格外刺耳:“方总不用这么拘束嘛,你要不喜欢这样,下次咱们换个地儿玩。”
挂断电话,方泽坤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咣当”一声,放在桌缘上的玻璃杯剧烈地摇晃着,摔在地上,碎成无数晶亮的碎片。
苦涩蓦然如排山倒海一般涌向方泽坤的心头,他为小梨的命运感到可悲的同时,也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可笑。
他因为一个在楚何毅眼里无关痛痒的人,把阮承彻底推远了。
不,其实不只是因为小梨,他只是一个导火索,一个助燃剂。
三杯烈酒下肚,方泽坤的的五脏六腑都灼热起来,他疯狂地想找到阮承。
想他,想他。
……
“吱呀”一声,门开了,助理被吓了一跳:“方总,您怎么还没走啊。”
他回来拿文件,发现这边还亮着灯,本以为是打扫的工作人员忘记了关,没想到却是总裁还在。
方泽坤从落地窗前走回办公桌,言简意赅道:“工作。”
助理试探着问道:“元旦您还加班啊?”
“元旦?”方泽坤重复了一遍,才缓神来,他这几天过得麻木又机械,甚至连元旦都忘记了。
助理叹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劝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抱怨:“您好歹也多回去陪陪阮先生吧,平时忙就算了,逢年过节的,一起吃个团圆饭总行吧。”
方泽坤喝得微醺,万千思绪一并翻涌而上,他哑声道:“但是……他不要我了。”
难得向别人诉苦,方泽坤的语气委屈巴巴的,活像是被抢食的小狼狗,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
“什么?!”助理吃惊地问道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是第一回见老板如此悲伤。
方泽坤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伸手捏捏不知何时皱起的眉头,原本稍微波澜的面庞旋即恢复到一坛止水的状态:“没什么。”
助理还是听出了不同寻常,他之前就在怀疑两个人吵架了,现在看来,或许不止吵架那么简单。
“成吧,”助理有些无奈道:“您不想说,我也无权过问。我就是想告诉您,您但凡是有那么一点在意阮先生,都最好找他说明白,这么多年了,他值得您的一句真心话。”
说罢,助理低着头,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
方泽坤出声叫住了他,语气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
听完方泽坤的讲述,助理一片唏嘘。
方泽坤完美地诠释了那句:被偏爱的时候有恃无恐,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
他思索了片刻,诚恳道:“我还是那句话,您最好和阮先生坐下来,面对面地聊一聊。您觉得自己对他好也好,不好也罢,都是您的自我猜测,您总得听听阮先生的想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当然,方泽坤须得把阮承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来对待,而不是他的所有物。
方泽坤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第二天,他就再一次踏上了去c市的高铁。
时隔多日,再次站到这座破败不堪的老房子前,方泽坤难得地有几分踌躇不前。
这些天来,阮承疲惫痛苦的表情,带着哭腔的语气,一遍一遍在他脑内回环,反复,重演,如骨鲠在喉,如针刺入心。
他想见他,又不敢见他,怕下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方泽坤站在房门之前,良久,才终于敲了敲门。
屋内一片沉寂,没有回应,熄灭的灯也暗示着主人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