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话的这会功夫,一深一浅两款精神体已经攀蔓占据了整艘星舰,没找到任何疑似敌人的存在。
属于康柯的浅丁香兰像条猫尾巴,在本体没有主动操纵的前提下,十分诚实地反应了康柯目前的潜层心态——好奇又狐疑地撩拨了一下身边和它无缝贴合的深紫色兰花。
原本应该欣然反击的深色兰花巍然不动,像严肃的锡兵,陪伴着本体一起沉思“我是谁、我该干什么、为什么”。如果它能生出人形的肢体,此时必然是思想者的形象。
然而就像猫咪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尾巴一样,康柯和寰也没意识到自己的精神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做些什么,系统就更不清楚了。
它还在严肃地思考正事:
【14580?不就是之前那个,炸了机房的混蛋吗!可恶……当初你就该让机动队立即行动,当场把他抓住的!】
“那我们现在面对的,就未必是空有装置,没有敌人的星舰,而是敌人本身了。”
康柯表示,朴素的商战的精髓在于向敌方输送喜欢摸鱼的员工,当敌方阵营人人摸鱼时,我方自然就能不战而胜。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想摸清敌人的底细。
既然对方能和寰实力相当,以至于寰不得不自爆才能脱身,那直接抓捕对方显然是没可能了。
那有什么办法,能在抓不到敌人的情况下,依旧捞到情报?
很简单,送个好抓的人去敌方阵营汲取情报,再把这个人抓住挤出情报。
敌人不好抓,14580可就好抓多了。
康柯阖目思量片刻,看向被藤蔓倒吊着,一脸等死的光头:“14580还会来星舰吗?”
光头摇头:“我估计不会了,那家伙完全在拿流浪处当一次性的手.枪使。”
“不过你们未必抓不到他——上一回他来星舰时,跟伊乌做了个交易:他帮星舰改进防御系统、提供250架重机.枪,伊乌要率领手下替他搅乱帝国和联邦的联合军演。”
“到时候,他应该也会在场吧?”
康柯花了几秒钟捋清光头话里透露出的派系关系:
罗安死后,手下的人显然分裂成了两派。
一派以伊乌为首,只要有钱,不介意做人口买卖、给14580当雇佣兵。
另一派则是和罗安较为亲近的人,他们未必会想着为罗安复仇,但也不会替伊乌卖命——好比眼前这个光头,大有独善其身,只要别碍着我随你们怎么折腾的意思。
光头道:“你们闯进星舰之前,伊乌已经带着他派系里能打的人出发了——今年的联合军演,似乎定在一个虫潮尚未清缴完毕的星球上,他们打算在那里设下埋伏。”
“?”寰总算从哲学思考中抽回神,“14580干预军演做什么?他又不打算毁灭人类。”
如果毁灭人类就是敌方的计划,那当初他摧毁联盟军区时,进度条应该有所反应才对。
跟来的卡兹米尔倏然回想起之前送学生参观军校,又临时改道焚化炉的经历:“——他想为研究所提供‘素材’?”
系统嘶了一声:【如果是这样,那敌方的计划好像就明显了……他们想利用研究所制造足以摧毁宇宙的怪物?】
康柯敏锐地注意到寰的瞳仁在系统提出猜想时,条件反射似的一缩:“——卡尔留下,处理船舱里的‘货物’,我们先回疗养院。”
才当着康柯的面揭开马甲的“卡尔”:“…………”
不是、船舱里发生的一切,难道就这么硬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卡尔”试探着再度揭起马甲的一角:“其实可以叫我卡兹米——”
“不要自暴自弃。”康柯语带不赞同地打断,安抚性地拍了拍卡兹米尔的肩膀,“即便你是克隆体,我们也能接纳。你不必勉强自己,借用本体的身份。”
揭什么马甲啊,再厉害的帝国叛将,进了疗养院就是院长手下的牛马小卡。
更何况,卡兹米尔这马甲揭了,疗养院的老员工们怎么办?
他们还不得揭竿而起,各个争先恐后地撕开马甲,从此撒开欢地搞事?
为了疗养院的安逸和平(虽然是虚假的),这马甲还是继续穿着吧。
康柯收回手,轻飘飘地抛下一句“回院记得检修机械医生”,带着其余牛马们姗然撤退。
突然就变成自己的克隆体的卡兹米尔:“…………”
不是,他怎么就自暴自弃,勉强自己了?
这临时一套的马甲,怎么还黏人呢??
·
卡兹米尔也陷入了“如何证明我是我自己,不是克隆体”的哲思中,然而没有人关心牛马的死活。
康柯一回院就熟练地把寰往院长室里一推,坚实大气的红木门“乒”地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
妖精学生们都被派出去做小卧底了,疗养院里剩下的员工就只有伊瑞尔,和没有明面上工作、天天在疗养院里干保洁的N。
红木门刚一关上,他们就不约而同地停下看似忙碌的动作,互相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走到红木门边,贴上门板偷听。
隔着门板,闷闷地传来一声床板的“吱呀”,像是有人被重重摔上了床。
然后又是几声更轻的床板摇晃声。他们几乎可以想象有人屈起单侧的膝盖,压上床铺,膝盖抵进摔上床的人分开的双腿之间,身体前倾着压迫俯身,双手撑在对方的耳朵两侧,以此限制住猎物的行动。
——他们想象得大差不差,康柯抬手掐住寰的下巴,这举动因为对方似乎正陷于某种“To反抗or not to 反抗”的挣扎中而格外轻易。
康柯深深地皱起眉头:“你在发什么病?为什么闯入屏障,难道你就不怕敌人把我们一网打尽?”
寰当然衡量过,在“死于反抗”和“沦为无自主意识的黑洞”之间,他选择了前者。反正都不是什么好结局,选择前者他至少争取到了短暂的自由。
将近半个小时的哲思总算在这会儿得出一个小结论:比如他不喜欢有人凌驾在自己身上,这绝对不是敌人灌输给他的思想。
床板再次剧烈地摇晃了一阵,原本整洁的被褥因为翻滚和争夺主控权而变得凌乱。
吱呀作响中,康柯被另一个自己的巧劲反扣住手臂,面朝下按压在被褥里。
他对抗着压在他后脑上的力量,勉力侧过脸,睨向拿膝盖抵压着他腰窝的人,看见一条银色的细链从对方被扯开的凌乱衣襟中滑落出来,在暖色调的灯光中摆动,折射出瑰丽而旖旎的玫瑰色反光。
寰显然没有更进一步报复他的打算,柔润清逸的眉眼间少了几分惯常会有的、淬了毒似的森寒锋芒,多了几分思索。
但对方很快从这种失态中抽离出来,抵着他腰窝的膝盖微微用力,俯下身:
“我不怎么怕,你怕吗?”
寰欣赏着另一个自己脸上的神情,确认这会儿产生的愉悦和快感,绝对不是敌方的洗脑造成的,敌人想要的只是更多的宇宙崩塌,又不是想在他的半身脸上看到更多恼火、不悦的鲜活神情。
他在彻底惹恼另一个自己前恰到好处地收手,松开钳制康柯的力量:“别想太多,我只是在动手摧毁星舰前,想明白了一件小事。”
他将这件“小事”从头到尾描述了一遍,一脸正经地用正事扯开康柯打算回过头算账的注意力:
“——也许,当初那只老鼠在我身上就做过一次实验,意图制造自己的‘同类’,或者能帮助他摧毁宇宙的帮手。”
“那这一次,他让14580接触这里的地下研究所,会不会也是出于相同的目的?”
“……”康柯有种到了临界线,又被人恶意掐着摁回去的不爽感。于是一脚把另一个显然是仗着对自己的了解,故意不干人事的自己踹下床,坐起身理了理敞开大半的衣领:
“的确有可能。通知派出去的员工做好准备吧,如果14580在军演现场露面,立即抓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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