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
容兆平静问:“他现不现身又如何?”
“那半妖本事了得,先前能伙同萧氏那位弄出噬魂蛊,连陈长老都被他们控制了,焉知今日之事,不是他又一想要倾覆仙盟的手段?”戚长老道。
“说的是!”一旁许长老附和,“我看就该先将他搜找出来,问个清楚明白,不然仙盟之祸,怕是永无宁日!”
“不是他,”容兆打断众人,压着眼底不耐,“他如今人人喊打,尚不知藏身何处,没那么大能耐做出这种事情。”
“宗主当真不知他在哪里?”戚长老直言问,全不客气。
“我为何会知道?”容兆冷下声音,“戚长老问这话又是何意?”
僵持过后,终究是对方先低头:“没有别的意思,我也只是担心。”
容兆不再理他,传令下去:“交代门中弟子,近日尽量克制少动用灵力,多注意己身情况,一有不对立刻上报。”
还有长老想问:“可——”
“诸位还是都先回去,也都注意着些,”容兆道,“毕竟这事情也不定会发生在谁身上。”
一句话提醒众人,他们虽各个修为高深、本事了得,却保不齐不会成为下一个中招之人。
这下便都心有戚戚,无心在此纠缠,各自散了。
打发了人,容兆走出大殿,乌见浒立于廊下,仰头眯着眼正看前方天际,凝神若有所思。
“你在看什么?”容兆上前。
“刚那几个,是不是又找你麻烦了?”乌见浒视线落回。
容兆摇头,没什么兴致说。
乌见浒却已猜到:“说的是近日之事?他们在怀疑谁?我?”
“你挺有自知之明,”容兆讽笑,“是啊,怀疑又是你弄出来的颠覆仙盟的阴谋。”
“挺有想法。”乌见浒半点不恼,反倒觉有趣。
“我说了不是你,你没这个本事。”容兆淡道。
“确实没这个本事,不过我倒是有些头绪,”乌见浒指了指上面,“结界。”
容兆不解:“什么结界?”
“此方世界结界,”乌见浒抱臂倚向旁边立柱,说得随意,“上神当初为救世降临此界,那时应该就是此方结界出现了裂缝,濒临全界崩塌,现在也一样。”
容兆目露异色,真正惊讶了:“你确定?”
“猜的,”乌见浒道,“那日我在天极峰顶,神树现世后,我朝树顶看去,依稀看到金芒罩顶中结界龟裂之相,当时没有想太多,现在想来或与那有关。我猜神树除了是登天路,也是上神特例留下的作为此方结界的支撑,不过如今十数万年过去,逐渐根基不稳,当时天极峰顶生出的地动,便是前兆。
容兆哑然,立刻便想到了:“……结界龟裂,界外混沌之气入侵,污了此界灵气,修炼时引气入体,耐受不住,进而爆体。”
“嗯,”乌见浒点头,“所以无论什么修为之人都有可能中招,全凭运气,待时日一长,所有人都得死。”
宙宇之中,三千大千世界,又有无数中、小千世界,界与界之间是无尽混沌。所谓仙境,远在另一个维度。
结界龟裂崩塌,于此方世界之人,无异灭世之灾。
所有人都得死,谁也逃不过。
容兆的目光凝住,神思有些飘忽。
乌见浒伸手,捏住他下巴:“害怕?”
“有何怕的?”容兆回神,轻鄙道,“死便死了,何况天无绝人之路,上神当初救世之后必然想到有今日,定会留下生机。”
乌见浒轻抚他被风吹得冰凉的脸,半晌道:“嗯。”
“你呢?”容兆也问他。
“一样。”乌见浒笑笑,更是全不放在心上。
当日容兆便将事情通告仙盟,隐去了通天神树那一段,只说是他探得此界结界有异,猜测与近日之事有关。
并且下令元巳仙宗弟子,停止修炼,尽可能地拖延时机。
转眼又半个月。
依旧每日有人以这样可怖的方式死去,恐慌情绪日益蔓延。
便是在元巳仙宗内亦如此,总有人不听劝,私下修炼、运转灵力,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如今连南地的纷争都暂歇了,谁也无心再打,各自回了宗门。大多数人都还不知事情因何而起,各种猜测都有,说得最多的便是与乌宗主有关。”
下头人来禀报事情时,容兆正在屋中画符,侍从口中之人就坐在他身侧,剥了灵果喂进他嘴里。
侍从抬眸看他们一眼,又低头,继续道:“方才已有几家宗门送信来,提议想再开仙盟大会,商议应对之计,若宗主您点头,便能尽快定下日子。”
听到“仙盟大会”这四个字,容兆下意识拧眉,身旁乌见浒侧过头:“又开仙盟大会?真是闲的。”
容兆瞥向他,应允道:“元巳仙宗同意,交代安排下去。”
侍从领命退下。
屋里只剩下他们,乌见浒笑问:“这次又打算商议讨伐谁?”
“你不已经背上黑锅了。”容兆提醒他。
灭世之事因只是猜测,除了各宗门宗主和长老们知道,余的人俱不知情,也免引起更大的恐慌。如此那些恶意揣测,便十有八九都指向了乌见浒,毕竟他这人前科累累,如今又行踪不明。
“随便吧。”乌见浒浑不在意,无非债多了不愁。
容兆却有片刻失神,笔尖落下的墨汁污了手下符纸,被乌见浒顺走揉进掌心里。
“走神了?”
“仙盟大会,”容兆问他,“你要跟我一起去?”
“为何不去?”乌见浒继续给他剥灵果。
“不怕被人认出来?”
“有何怕的?”他也是这句,上一回的鸿门宴他都去了,在他的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随你吧。”容兆到底无话可说。
“不用担心,”乌见浒将剥好的灵果送他嘴边,“尝尝这个。”
容兆垂目看去,视线停了停,低头咬上一口。尝到入嘴的清凉甜味,他也不再多虑,既来之则安之。
乌见浒笑看着他,忽又问:“容兆,上回你提议召开仙盟大会,到底为的什么?”
容兆舔了舔唇,没有抬眼:“你不是早知道了,分化南方盟和灏澜剑宗,让他们自己乱起来。”
“仅此而已?”
“不然?”
乌见浒伸手,帮他拭去嘴角汁水:“我以为是你气不过,故意报复我。”
“你要觉得是也行。”容兆点头。
乌见浒凑过来,与他近距离的目光交汇:“还有呢?”
“还有什么?”容兆镇定问。
“将我逼至所有人对立面,”乌见浒的眼里沉着笑,目光徘徊在他脸上,“是不是就只能留在你身边了?”
“你若要去走成神路,我也留不住你。”容兆没有回避,迎视向他。
“所以你确是这么想的,将最后一枚神玉给我,说与我永不再会,也是故意的,逼着我做出选择?”
“是啊,总要赌一回。”
容兆就这样轻飘飘地承认了,论偏执、论疯癫,他从来就不输乌见浒。
乌见浒真正笑了,侧头亲吻他。
“恭喜你,赌赢了。”
再两日,仙盟大会之事定下,时间就在这个月月底、九霄天山,也为再祭天道寻求庇护。
去的人除了容兆,还有同行的四位长老,各自带了十几随从。
因人少,他们赶路几日已抵东大陆至北地的出海口,苍奇早两日就到了,等在这里与他们汇合。
是夜,他们在这座港口小镇的客栈中落脚。
苍奇来求见时,容兆刚换了身衣裳,已准备歇下。
乌见浒拨着他的腰带,替他回:“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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