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逐芳停下来,挑衅地看着祂,“我想过很多种报复方式。”
祂举那把短剑,以无比冷静地姿态将它刺入自己的胸膛,“直到我确认了一个事实。”
高傲如奈亚也会有在意的、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的存在。
所以,祂本身就是就是针对奈亚的弱点。
“你......!”奈亚瞳孔骤缩,迅速将短剑从祂胸膛中拔出。
“以我不存在为前提。”戚逐芳勾起嘴角,“你的表情肯定会很有趣。”
自愿放弃无穷尽的生命,放弃自己的位格与一半权柄,将意识归于混沌,成为纯粹的、被时空之主分离出来的那部分本源力量。
这就是戚逐芳替自己写好的结局。
自我放弃,过程不可逆转。
“你太傲慢了,我很早就说过。”意识消散前,戚逐芳这样微笑道,“同样,我也说过我会赢。”
“不要忘记我们的赌约。”
捕食者往往会以猎物的方式出现,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猎人也可以成为猎物。
奈亚曾有过无数种设想。
但唯独没料到祂会如此干脆、浑然不在意地......放弃。
外神是没有“死亡”这一说法的。
可戚逐芳确实死了。
祂不复存在。
眼前只是犹格·索托斯的一部分本源,带有规则的无名雾气。
第119章
这个宇宙没有神性。
人类如何挣扎, 如何求生,高高在上的存在都不会投以任何关心和在意。
短暂的茫然过后,奈亚拉托提普只觉得荒谬可笑。
仅仅是为了人类。
——尽管祂心中清楚这远不是真正的原因, 但不可否认的是,人类是促使戚逐芳做出这个决定的重要一环。
这颗星球从外表上看依旧是蓝色的, 被大海覆盖,安静而美丽。
它是脆弱的,哪怕只有一个念头也会毁灭。
更不要说寄生其上的群族。
可那有什么意思呢?
摧毁星球,折磨这颗星球上的几十亿灵魂,听他们哀嚎看他们痛哭, 让他们经受地狱之苦凌迟之痛, 把死亡当成是一种恩赐......
然后得到短暂的,带着报复感的快意。
——看啊, 这就是你无论如何也要庇护的群族,这就是他们最终的下场。
像这样对祂宣告,让祂意识到自己的失败, 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天真愚蠢, 竟寄希望于以谎言和欺诈为食量的家伙会有契约精神。
奚落祂, 羞辱祂,惩戒祂, 让祂永永远远地记住这件事,得到教训。
但一切的前提是戚逐芳依然存在。
外神的感知能力何其强大, 哪怕尚抱着一丝不知从何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 奈亚也清楚无论宇宙的那个角落都已经没有了那股和犹格·索托斯同源,又截然不同的气息。
没有逃脱,没有沉睡, 真真正正自我抹消,连尘埃都不曾剩下。
愤怒吗?
祂仔细回想起自己布置的每一个细节,没有放过和戚逐芳相处的任何片段,看向那团散发着蒙蒙光彩的混沌雾气,低低了笑出了声。
或许现在的状态应该用发疯来形容更合适。
极度的疯狂反而使祂冷静下来。
再制造出一个那样的父母不是难事,模拟出完全一致的成长环境,甚至还原每一个事件也轻而易举。
反正戚逐芳是因为有祂的干预才诞生的,祂为什么不可以把对方再制造出来呢。
不管过去多久,只要是实验,总能有成功的时候。
祂伸出手,试图去抓那部分力量,锁链直接抽了过来,缚住祂的手腕,阻止祂再前进半分。
“只是一小部分力量而已。”奈亚抬眼,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分外熟悉的伙伴,“我可以用自己的和你交换,你没必要舍不得。”
戚逐芳是由什么构成的?
犹格·索托斯的部分本源,门之主赋予的一半权柄,以及新生没有多久的意识。
其中,那一半权柄在奈亚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毕竟戚逐芳大部分情况下平和得不像个外神,鲜少动用规则层面的力量。
何况,祂也不想属于自己的,重新被制造出来的存在再和犹格·索托斯有任何除了必要条件外的牵扯。
祂会从开始就把那个小家伙圈起来,不会给祂任何生出爪牙的机会。
犹格·索托斯只是淡漠地看着祂,眸色深沉,对这个提议半分不予理睬。
门之主仔细又小心地将那一小团雾气拢入自己袖中,冷声道:“你赢了,奈亚。”
全知全视的犹格·索托斯想要弄明白事情的一切经过非常简单。
这片宇宙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都无法逃脱祂的视野。
祂凝视自己袖中那团懵懂的、连本能都不复存在的无名雾气。
戚逐芳是祂的子嗣半身,但说到底是独立于祂的存在。
就像祂很久前可以因不经意的一瞥看到青年眼尾拖着潮红、迷茫中不掩饰欢愉地雌伏于奈亚身下,只要祂想,戚逐芳干过的一切都无法瞒过祂。
祂可以因为愤怒而对许多细节视而不见,也可以因为莫名的懊悔感搜寻青年的下落。
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像戛然而止,放到一半就没有下文的电影胶片。
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祂的命运中止于此,不再和高高在上,全知全视的时空之主关联。
对于曾经拥有过完全按照心意诞生诞生只属于自己的另一半的犹格·索托斯来说,可怕的并不是失去。
祂曾有过特别眷顾的种族,或是无比中意的信徒,但那些存在终究和祂不同,终究会随着阿撒托斯,随着一切之父的苏醒而消亡逝去。
只有祂们这些从原初起便诞生的存在是永存的。
祂曾经拥有过这样的永恒。
没有再去看自己显得失魂落魄,又显得莫名冷静的同伴,犹格·索托斯干脆离开了地球。
这颗星球的命运祂不在意。
祂想亲眼看到戚逐芳到底留下了什么样的信息,尽管祂刚刚确认过了。
巨大无比,铺着柔软长绒的金笼空荡荡。
犹格·索托斯俯身,连自己都未觉察到几分失落,用指尖碰了碰蜷缩在角落里,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那一小截透明触手。
触手的本体已经不复存在,自然不会有意识残留。
它只是一丝微不足道力量的载体,即将迎来自己最后的使命。
触手缠上祂的手指,又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
犹格·索托斯看到万分熟悉的脸。
抿着嘴唇,神情微微带着不自在,眼神却坚定的戚逐芳站在祂眼前。
祂的第一句话是再见。
“很抱歉开始就是这个,我只是觉得应该专程和您道别。”
那道虚影脸上挂着极浅的羞赧笑意,“因为这是条可能会让您愤怒到直接毁掉这个片段,迁怒不知道多少个宇宙的消息......”
“我没有办法做到完全符合您的心意。”祂说,“过去我曾怀有这样的想法,但所有的现在以及将来,它都不会有了。”
“我有了珍视,或者说想要去更深入地去了解的东西......”
“不忍以及同情,人类是这样形容的。”
彻底听不下去的犹格·索托斯挥散那道虚影,下一秒,祂又回溯时间,另其重新凝结,继续往下说。
然后再度以消亡的形式被打断。
如此往复。
这场仅仅留给祂,处处显得温情乖驯的告别同时彰显出其残忍冷漠的特质。
它仅仅只是一个通知。
告诉祂“我已经这样做了,之所以留言,只是觉得你必要知道”。
——瞧,祂的子嗣和祂也没什么本质不同。
犹格·索托斯把那段影像重新压缩,让它重新变为原本的形状,放在手心仔细端详。
确实是愤怒的,被这样忤逆。
然而比起愤怒,更多的是不解和困惑。
世上确实存在连门之主也无法得知答案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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